我想,这个可怜的家庭经历了这么多大灾大难,以后应该能过上平顺的日子了吧。
爸爸术后回家休养了大概二十几天后,突然出现了喝水多,吃得多,尿得多等症状,开始时我们以为是暑期天正热的原因,可是当我们发现他人快速消瘦时,再也不敢耽误,带他又去了宁医附院,我们又听到了另一种新病——糖尿病,几天后我们带着大夫终身服药的诊疗方案和一大包降糖药回家了。
自此,妈妈担负的责任又多了一份——护工。
至今,我依然十分清晰地回忆出哥哥的早逝对妈妈的打击——
她从一个爱说爱笑的人变得木讷无语,无论家里来什么人陪她聊天,她会让座、倒水和端一些吃食,坐下后就一刻不停地用手指在自己的腿上画或长或短的竖线或横线,不再主动说话,不得不回应时就简单的“嗯、啊、就是、没有”几个词,极少抬头看对方的眼睛,客人们没话找话地说一阵就走了。
爸爸病好后每天上午都在家,中午饭后就急急忙忙到别人家里,或者打麻将或者看别人打麻将,直到晚饭时间才回家,我知道他不是因为爱好,而是想让时间好打发一些,可还是忍不住埋怨他应该在家多陪陪妈妈,他总说家里没事可干,妈妈不说话,时间难熬,我也就没啥可说了。
妈妈在哥哥走后近十年里没有去过亲戚或邻居家。以前亲戚朋友村里人家有婚丧嫁娶时,妈妈不仅经常跑在前面,还是人家灶上的主要帮手之一,哥哥走后每每遇到不得不去的红白事情时都成了爸爸的任务。她常常一个人在家,从前院走到后院,从这屋走到那屋,从早上走到晚上,从不让自己闲着。后来家里有了电话后,我晚上打电话时她几乎每次都说累得不能动了,问她忙啥着呢,她说出的都是些可干可不干的闲事。开始时我还劝她甚至怪她干嘛那么性子强,即使有活儿也应该悠着点儿干,妈妈说她是自己找活儿干,只要手头忙着,她就感觉能从白天等到晚上,晚上能稍微睡一会儿;如果没有一点事儿干,她不知道日子怎么过。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劝她闲着了,有时候还故意给她找活儿,给我女儿缝个小袄小裤,给我和爱人做双鞋垫儿啥的。
妈妈在哥哥走后近十年里没有过笑容。每年过年的时候,妈妈也会张罗着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发压岁钱,可是晚上她总会偷偷流泪,不管她怎么掩饰,我总能感知到她无尽的悲伤。所在前些年,别人都盼望过年的时候,我总是老早就发愁,但凡团圆日,对妈妈都是痛苦的刺激。
有那么几次她念叨着,说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呢,那都是哄人的,你看那些坏事做绝的人一个个都活得那么好,老天怎么就要杀咱们这些从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人呢?有那么几次她忍不住念叨着,要不是看你们几个可怜,我真想一走了之等等,每当这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感觉任何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我甚至想:如果走的是我而不是哥哥,妈妈会这么痛苦一辈子吗?毕竟家里有几个女孩儿,而男孩只有哥哥一个,可是这个疑问我终也没有勇气问出来,她受不起这些刺激。其实,我知道妈妈爱我们姊妹中的每一个,她舍不下自己辛辛苦苦已经养育成人的孩子。
妈妈最终用“我和你爸爸只能守他24年,这就是我们的命” 化开了心结,以平静的心态步入了她的后半生。
这无关任何人开导,是10年时间治疗的效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