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死呢”床上瘦弱的老人用尽全力喊道,以期制止房屋外面的吵闹声。这声音使他心烦,使他意乱,使他所剩无几的自尊像狂风暴雨中的纸船一样被打的七零八落。
可惜,他的声音只传到旁边两个女孩耳中。外面的人没有听到,仍在争论个不停。他用尽全力的喊声也只不过发出细微的声音,若不是屋里太过安静,两个女孩又全神贯注的照看着他,恐怕也听不见这耳语一般的声音。
这耳语般的声音当然不同于情人间的呢喃低语,说的人满怀爱意,听的人一脸幸福;也不同于父母拿调皮捣蛋的孩子没有办法时发出的似无可奈何却又纵容宠爱的吓唬声。
不知怎地,听到这声音,仿佛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悲切,愤怒,无力之感。与此同时,仿佛还包含了一丝丝的祈求在里面,而这祈求又是多么微弱,要是稍不留神,它就从破口袋里溜走了。可能是这风烛残年的老人是真的老了吧!他没有能力再管教屋外的几个儿子了,也没有能力抓住那一丝祈求不让它从心里泄露出来了。
“我还没死呢”老人想,“已经管不住这群无法无天的孽子了,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就在垂死的老父亲面前吵着分家产,吵着要买什么样的棺材呢?"想到这里,老人一怔,被突如其来的念头抓住了心神。思绪好像飞到一块坚硬的石头里,给黏住不动了。
过了一会,老人又怔怔的想到“是啊,垂死。我还没死呢,可是我就要死了。是的,我就要死了。”
一股恶臭传来,两个女孩发现老人拉了。“你去拿个尿不湿——早在前些生病不能下床的日子里,他们就给他垫上的,我给姥爷换上”。大些的女孩吩咐,旁边的女孩翻出了一块递给她。两个人合力将老人翻过身来,给他换掉。
屋外的吵闹声终于结束了,他们好像吵出了一个结果,又好像没有。“管他呢,管不着了,我就要死了”。老人无力地想。
我的一生就好像一块肥皂一样,被岁月,儿女逐渐的打磨掉,最后变成一堆泡沫。而到头来,也就是现在,连肥皂沫也要没了。
“爸,爸呀”“姥爷,呜呜唔……”“爷爷,爷爷”大人们震惊的嚎哭声,少女细细的呜咽声夹杂着树林里不知名的鸟叫声,听起来有不合时宜的热闹滋味,再也传不进老人耳里了。生也热闹,死也热闹;然出生之时是真正的热闹,死亡之时却未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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