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闽南农村,对于母亲有很多的称谓,有叫“阿姨”的,有叫“婶”的,有像城里人那样叫“妈妈”的,也有的干脆直呼其名,我们老家这一带大都管母亲叫“阿姆”。一声“阿姆”,听起来虽然略显土气,却让我有一种血溶化于水中一般温暖的感觉。因此当许多离开农村老家到各个城市生活的小伙伴们把往日的“阿姆”改口为“妈妈”时,已经和母亲生活在泉州多年的我,不论在什么样的场合,依然清脆大方地轻唤母亲一声土里土气的“阿姆”,一点也不在乎旁人奇怪的眼光。
我的阿姆现在是一个70岁的美丽老妇人,从外表看一点也看不出她已经古稀之年了,瘦高的身材,得体的打扮,和我们姐妹几个走在一起,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的大姐呢!而且是我们当中最漂亮的一个!
阿姆年轻时就是当地的美女,160公分的身材在农村已经算得上高挑了,再加上天然的卷发,俊俏的五官,能歌善舞的她足以吸引当地的许多年轻小伙子。那时候,外公是乡里供销社的主任,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供销社里有着许多的“宝藏”,外公的抽屉里总有大小不一的钞票,当别人还在为三餐不继而犯愁时,阿姆的生活却无忧无虑。阿姆说那时有很多人追求她,部队的军官、香港富裕的小商人……她都看不上,可是她却选择了在山区里教书的不但穷而且其貌不扬我的阿爸。从此就这样告别了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时代,开始了她半生的操劳与苦累,她放下了做姑娘时不离手的绣花针,操起了粗重的锄头;她割舍了乡文工团里的歌舞表演,挑起了她从未挑过的重担,为阿爸含辛茹苦地侍奉双亲、培育我们五个兄弟姐妹。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总感觉阿姆整天忙个不停,崎岖的山路里,她背着重得压弯了腰的柴草回家为一大家子生火做饭;黑漆漆的夜里,她拎着锄头上山去给稻田引水;火热的夏天里,她挑着一担担的花生藤回家,在昏暗的灯光下择花生;农闲时还要去村里的砖窑厂打砖挣钱……每天都有干不完的农活,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务事。
那个农忙的日子里,我那书生阿爸放假了,阿姆可高兴了,因为12口人的农田都是她一人在扛,她实在太累了,她多想我的阿爸能帮她减轻负担。然而,事与愿违。极少干农活的阿爸换下整齐的工作服,卷起裤子随着阿姆到田地里去耕地,当阿爸拉着老黄牛提着犁下到田里准备耕地时,在弯腰的那一刹那,阿爸的腰闪了,这一闪打碎了阿姆的如意算盘,原以为可以轻松一下的阿姆这下更忙了,要忙农活又要照顾腰伤的阿爸,里里外外的事都她一人在做。
我的阿母从以后,阿姆再也不让我那秀才阿爸下农田干重活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自己张罗,她成了村里最能干的媳妇,所有的人都夸奶奶有福气得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奶奶也总常常笑着夸阿姆的贤惠。在那遥远的小山村里,阿姆的勤劳善良如满山青翠的树木在我们的心里汇成一片绿荫,清晰地铺满我成长的路,成为我们姐妹们的学习榜样。
十几年前,由于工作调动,我们把阿姆阿爸带到泉州,本该享清福的她却闲不下来,看到我们那么忙碌,她主动要求我们把孩子交给她照顾。从那起,每当听到她与孩子们的笑声时,我们的心里总洋溢着一股幸福的暖流。如今我们的孩子长大了,阿姆依然忙碌着,她成了小区里人见人爱的舞蹈老师。在她的带领下,一支“最美夕阳红”舞蹈队成立了,已年过七十的阿姆每天乐此不彼地与一群年迈的老奶奶们在夕阳下舞动着她们最美的生活。
那天,我去公园找阿姆,阿姆孩子般神神秘秘地告诉我:“闺女,我被社区推选为“百名十佳系列阳光老人”!社区重阳节要给我颁发奖状呢。”望着阿姆那兴奋的笑脸,我笑了。我仿佛看到重阳节那天阿姆在高高的讲台上手捧奖状,她那自然卷的头发被阳光照射得格外乌黑亮丽。愿我的阿姆如晚菊傲霜,漫步人生夕阳红!
我的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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