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三点开始,凤英就一直坐在大门口等儿子的那辆一身黑的别克车进村。此时,油光铮亮的水泥路上,陆续着有各色的车子从外面驶进小村。更有甚的,老刘家大小子和二小子的轿车相继进了胡同,两个大人竟然为了争夺父母去自己家过节,在街门口吵吵起来。最后两家统一商定,老父母哪儿家也不去,仲秋节一大家子就在老屋里过。那种争吵的场面,让凤英这个外人看的眼眶发红,甚至有些小触动。
凤英的眼角不知觉间就湿润了。心里惊呼,老刘头儿不愧是老教师,教出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两兄弟为了抢爹娘回家过节打起来的,在村里还真是不多。看看自己的现状,她突地不想往下想了反而安慰自己,或许儿子竺星还在往回走的路上呢!
当绛紫色的光将西山涂抹的像挂着一幅幅红色标语,一轮落日也像个硕大的鸭蛋黄,慢慢沉下了半个身子,凤英盼望的那辆纯黑色的车子一直未在眼前出现。以往热闹的村庄一下子空了,一条条泛着光亮的水泥路上面不再有人影晃动,就连那几条流浪狗也不知去了谁家门口。
鼻翼间感受着来自东西南北炒菜的香气。它们都是由着各家各户的窗口窜上的街道,像个打打闹闹的孩子在街口飞旋。这种犹如诱人的香气,凤英对它再熟悉不过了。平时农家的日子吃喝简单能省即省,这样的香味儿极少,但遇到节假日,那些平时不舍得吃的好东西却都都舍得往外掏,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如此。用他们的话说,大人孩子辛苦了一年,过节就要整俩好菜硬菜,平时养在笼子的鸡,抓出来杀了能炖一大锅,今天一家人可以敞开了肚皮来吃。
竺星小的时候,老曹还在。那时遇到仲秋节或者财神节等节日 ,她也会霸道的做主奢侈地做上一桌好菜,好好犒劳一下家人的肚皮。那时候日子虽然苦,但一家子心贴心却是快乐的。记忆最深的每年的七月七牛郎会织女这天,她都会亲手用铁锅烙上几个面饽花,虽然里面糖少鸡蛋时有时无,但老曹和孩子却吃得满嘴生香。吃完后,孩子还摸着小嘴儿问她,妈妈,什么时候再过七月七呀!每当那时,她都会大笑一通,幸福地摸着娃的脑袋,心里发誓要把这苦日子可了劲儿地往下过,要过得红红火火让旁人嫉妒。而今村里人日子都好过了,老曹却没了。再以后儿子结婚也有了自己的小家进了城,她和他的心也在逐渐走远,直到在野贴不到一块儿了。
凤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太阳不知什么已经彻底看不到轮廓了,就连那些橘红色的光,也飞散的无影无踪。头顶的天幕,星子已露出了脸。她慌张着起身却试了两次都未迈开腿,原来是因为长时间不运动腿抽筋了。
跟着那些从旁人家窗户里爬出来的影影绰绰的光,她回了家。敞开门家里安静极了,从坟地带回来的碗碟还静静地坐在灶台上。这哪是节日的家啊!她突然有些害怕这个家的安静了。
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她掏出手机拨通儿子的电话,当娘的怕儿子的车子坏在道上,或者是突发了什么事儿,要不?她不敢再往下想,只等着儿子赶紧接电话。
“妈,咋了?家里没出啥事吧!”
听到那小子的声音,压在她心里的石头先落了地。
“竺星啊!妈就是想问问你咋这时了还没到家?”凤英小心翼翼地问。
“奥,我忘了对你说了,今天我们不回去了,去了孩子的姥爷家里过节。”儿子轻描淡写地说,仿佛今天不是一家人应该团聚的日子,又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话题。
凤英的心咯噔一下像由高处坠落一样。她很快听到了电话里传出一个叫嚷着的声音。
“竺星,今天什么日子还接电话啊!赶紧的,爸妈已为咱们斟满酒正等着吃饭呢!”那头,很清晰地传来儿媳娜娜责备的声音,凤英不费力气就听清楚了。紧接着,电话里又传来一波儿热闹地呼喊,那声音就像来村子汇演的喇叭发出的。凤英的心说不出啥滋味,儿子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她都不知道。她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执念存在,今天是仲秋节,是一家人凑在一块儿吃团圆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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