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成都的天气晴朗，完全一副春天的派头：温暖，松和。阳光照在公司大楼前的空地上，明晃晃，衬出花坛中的盛开着的杜鹃花越发娇艳。往年这个时候，这栋楼的上班的小职员们，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下面一起聊天，抽烟，刷手机，尽情地享受难得的阳光。但现在楼下空无一人。
我们对面的销售部现在没有业务，就规定每天来一个人值班。今天来的是黄经理，戴着公司最洋气的N95口罩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那是他春节去日本旅游时买的。
他说初三到的日本，一开手机就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春节去日本旅游的中国人很多，下午逛心斋桥时，听到周围好多说祖国各地方言的人，他老婆十多年前在湖北读的大学，总觉得当中有人在讲湖北话。回到酒店他们刷了会手机，就决定将后面几天的行程都取消，除了各家药妆店搜购口罩外，就哪里也不去。黄经理人肉驮回来的300多个雪白的口罩，也是公司里面买的最多的了。
口罩，从初二起，就成了我们行政部工作群里最热门的话题。开始只是大家交换个人买口罩的信息，几个回老家过年同事，有在小县城的，还有的在乡下的，因为没有抢购到足购的口罩，开始焦虑如何返回成都。家在成都的同事也不乐观，财务李大姐就因为全家五个人，总共只抢到了4个，已经决定春节不下楼了。
初五时，我们部门经理发了一份单位物业转来的复工文件，根据要求，公司若要复工，需要保证一周的人员口罩量。李大姐算了下，四舍五入需要伍千个。公司的销售人员太多了，一个人一天至少2个配置。找口罩货源保证能及时复工，就成了群里的首要任务。
网上有人调侃：猪肉以为它是猪年最紧俏的商品，但没有想到已经熬到猪尾巴上了，却被一片几十克重的口罩拉下了榜。虽然在这个春节里，成都市场的猪肉价已经翻上了70多元一公斤的历史高位，但相对于一天一个价，而且还不确定有货没货的口罩，它对我们已经不重要。头一次在春节这个节气里，吃，不再是中国人关注的焦点。
“忽如一夜春风来”，朋友圈冒出了好多口罩经销商，用着最煽情的广告文字，配着最正规的产品图片，我看到几个之前售房的或做保健品的都声称自己有朋友在海外可以代购。工作群里也此起彼伏地弹出各种口罩价格，数量的截图，欢快的微信提示声，销减了大家的担忧。
之前在药店里，2元可以买5个的一次性医用口罩，现在都飞上了4.2元一个的高枝上。有人给出3.8元但不出发票，被经理一口否决，没有发票无发报销，5000个口罩的总价不是小数。但同事反馈回来根本订不了5000个，因为这个量一到快递点就给征用了。大家开始用4000、2000、1000、甚至500的量下单，但再次弹出的截图，基本上是经销商称被征用退款的回复。到正月初十，我们公司只收到了200个一次性医用口罩。
没有口罩就不能复工。街道已经反馈公司，称我们不符合开工条件，又不是关乎民生的单位，只能再延迟。经理很后悔当初不出发票的那几批口罩就该先下单，到时再想办法找总部通融。
公司大群里也开始动员各个条线的员工献计献策。黄经理把家里余下的200个口罩捐了出来。另外一个销售员工称成功下单了1000个来自菲律宾的口罩。就在大家有点小雀跃时，他回复说对方在收了款就将他拉黑，已经去报了警。我们经理马上在大群里发了告示，告知大家不要轻易下单，避免上当受骗。有个同事认真地说，如果能买到材料，他可以动员她妈妈自己缝制口罩，因为他妈妈之前在口罩厂上过班。群里的话风一下就转换，大家开始晒各种搞笑的，如水果、方便桶做的口罩图。
2月14日，财经报道说是玫瑰花销售最惨淡的一个情人节，云南很多花农的鲜花都成捆成捆地丢掉。但这一天我们公司的IT找到了一家本地口罩厂，可以预约口罩数量3-7天后交货，但也需要先付款。经理和李姐不敢轻易相信，想着工厂在成都南面，就约到第二天去厂里看看究竟。第二天下午就看到群里发的李姐拍了几张厂里生产的情况，应该比较靠谱，经理说还看到了政府部门也在那里购买。大家甩出了各种欢天喜地的表情包。
凭着口罩订单，我们重新递交了复工申请，加上复工的条件也比之前要放宽了些，从本周起，公司终于复工了。虽然只是部分人员参与轮班，但老总还是在群里狠狠地表扬了我们经理。我们公司，也成为集团第二家复工的分公司，昨天打开公司邮箱，就看到了来自总部热情洋溢地复工祝贺信。
但寻找口罩的任务并没有结束。下午经理把我们叫到办公室里，说口罩厂来电话称，这周五计划给的5000只目前只能给到1500只。原因大家都懂。经理很担心街道或社区会来复查，发现数量不够的话，还是会叫停工。可销售部门已经在通知下周起就全员到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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