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面的人在喊：“你们再逼我，我就真的跳啦。”他啃着指甲，嗫嚅着不安地来回走动。他穿了一双动静很大的皮鞋。这副样子不仅不惹人同情，反倒有几分滑稽。
下面的人更加雀跃，人群中暴出一个声音“跳啊，，你倒是跳啊。”
“跳！跳！跳！跳！“
一阵哄笑。
上面的人表情僵住了，目光惊恐，显然有点不知所措。他咽下一口口水，他的嘴唇干裂发白。
上面的人看了看下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有点恶心。
“老天，不死不行，不死不能（行）啊。这是逼我死啊，难道。。。“
这时下面传来轰地爆炸声，又是一声，人被炸飞的和上面的人一般高。地上死了一堆，成了血滩。看热闹的人互相抱怨自己少了几只胳膊，几只手。有人因为失去了双腿，只能缓缓躺下，要么就是跪着，嘴巴张成一条缝。这情形警察看了也有点怕。
上面的人看到飞舞的手臂，先是“嗐“了一下，后是惊喜。（请原谅我的白描能力，形容不出这种喜悦感，怎么说呢，先死为快？）
“好好好，多谢高人相助，多谢哈哈“他抱拳向各个方向嚷嚷，”先走一步，嗨，先走一步。”
他一只脚踏上了顶台，停滞了几秒，皮鞋上留有光。然后猛地一跃，像是鸟儿飞出笼子。
咚。
二
年轻人骑着自行车闪进一条窄巷，并把一口唾沫留在身后。唾沫上的泡沫慢慢减少。
年轻人上了楼，重重地关上房门，把电视遥控一样的东西扔在了沙发上，那东西上面有个大大的叹号一样的按钮。他打开电视，屏幕照亮他的脸。
这是一件不太大的长方形斗室，格局单调古板，但难以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像它是凌驾于整体和部分之上的。屋子里烟味浓重，只有一扇窗户，并且打开着。阳光钻进来，尘埃飘飘洒洒。玻璃茶几上放着一把弹簧刀。
电视里正播放着刚才的自杀爆炸案。播音员空洞，渴望下班的声音让他感到恶心：
“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是遥感黑色炸药，目前已经造成31人死伤。。。”
年轻人看了看扔在旁边的遥控器。
随即点上一根烟，。还是白天，烟头就红得通亮，阳光让他想到了抽烟。
要是电视一关，播音的就被杀死，该多好。年轻人愁闷地想。
他狠狠嘬了口烟，吐掉烟头，瘫倒在沙发里。烟雾徐徐飘过下的影子，像河上的雾。
他焦急地咬着手指头，眼神下垂，突然跳开。在地板上踱步，叫喊，跳跃，仿佛在玩一种古老的游戏。他恍惚的影子把灵魂都快带出来啦！
没人理他。
月亮上升，取代太阳。夜色浸透他的脸，房子里的月光，像从天花板上倒下来的水。
年轻人重新坐了回去，他双手紧握，脊背半弯，沉思了一会。
他打开电视，这次看不到播音员，电视里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典礼。
两个稚嫩的小学生推送轮椅，上面坐着一位自信满满的老人，脸上挂着笑。主持人将奖杯递过去时，老人双眼淌下了泪水。这是一位残疾多年的老人，他失去双腿后努力回报社会。
“您的自身情况并不好，为什么坚持要帮助别人呢”这是主持人的声音。
“我残废后十分痛苦，这种痛苦不是你们常人能够理解的，”老人故作严肃。
“不是你们常人能够理解的”这几个字深深映入年轻人脑子里，他拿起弹簧刀，又放下。
“您能具体谈谈对苦难的认识吗？”
“我残疾以后，生活十分不便。对比从前的生活，我觉得正常人太幸福了，”老人停顿了一下，与此同时，弹簧刀抵住年轻人下巴。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那。
“我想要对所有人说，残疾人比你们不好过一万倍，要珍惜你们的生活”
台下掌声雷动，人们用纸巾擦拭眼泪。
年轻人关掉电视。他缓缓起身，披在身上的大氅轻轻拂过沙发。他站在黑暗里沉思了一会，开始慢慢向前走。他看了看表，他等不及了，他换上另一套衣服、球裤，拿起弹簧刀，走过来，走过去。嗒。嗒。
三
第二天清晨，麻雀落在窗台上。他去上学了。
来授课的女老师刚结过婚，大学毕业，她和其他老师一样烫过头，戴方框眼镜。她正立在讲台上，眼睛扫过台下的人
年轻人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很乖很听话，他的手放在膝盖上，食指敲着裤子，一下一下。
周围的人乱成一团，三三两两地聊天，聊电视，聊网络，聊好多年轻人不知道的东西。有的人手机QQ发出了声音：叮咚，叮咚。
“叮咚。”年轻人默念了一遍，舔了舔嘴唇。
“今天我为大家介绍一位澳大利亚人，他没手没脚，却靠自己的信念挺过了三十一个年头！”
投影上的视频出现了一位外国人，没有四肢，他会滑雪，游泳，打高尔夫，会使用电脑，挺有两下子。
童年本该是快乐的，但这位外国人因为身体的残缺生活充满荆棘。但他的父母不愿意这样放弃这个小生命，他们希望他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和学习。
时间在大呼小叫中度过。
同学们的头纷纷伸向荧幕，年轻人垂头丧气。
看到没有四肢的人用脚趾头夹着笔，同学们“哇”地叫开了。
看到没有四肢的人用嘴噙着高尔夫球棒，同学们“豁”地一叹。
看到没有四肢的人娶了个漂亮媳妇，同学们更是炸开了锅。叽里呱啦地聊开了，手指戳着空气指指点点的，面露奸笑的，咧着牙齿的，跑的，闹的，跳的。沸沸扬扬一大片！
年轻人手指头敲着桌子。
声音干脆响亮。
梆。
梆。
梆。
“放映结束了。大家有什么感想。尼克胡哲曾经告诉人们，其实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个目的的，明白这一点便能帮助他们克服生命中的许多挣扎。生命的意义在于全心全意的投入，这点也是令我感慨颇多的一点，尤其是在高校自杀事件频发的时候，让人不禁想问：现在的学生是怎么了？的确，生命没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当现实打碎幻想，我们只有用一颗强大的内心和对生活的热爱来面对它。相比于尼克胡哲，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真的要幸运很多，但反观他们的行为，一点点不如意的事就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从楼上一跃而下，划出的弧线并不是彩虹，而是亲人朋友伤心地坠落，承受力差并不是可以轻易原谅的接口，生命本身，才是最大的愧疚。没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不要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全心全意的投入生命才能无悔，才能得到别人的敬重，”
老师推了推眼镜，看到了年轻人的手指，没有理会，面向大家继续说，
“史铁生残疾了却成为伟大作家，海伦凯勒失明了想方设法去读书去学习，而你们却想方设法逃避上课，整体把生命浪费在打游戏，聊QQ上，谈情说爱上。有些人失恋了就想不开，你们的这些困难根本不算什么！噢，最近还有个人自杀，电视你们都看了吧，最后还引起了爆炸案。这简直是无理取闹！！！一个人再怎么过不下去，能比失去四肢残酷吗，你们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好歹！”
老师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年轻人在敲，敲，还在敲。仿佛是对峙似地，教室安静无比。
“那个学生你给我站起来？！”老师气冲冲地喊道，并大步走来。
年轻人慢腾腾地站起来。三个月来第一次有人找他说话。
“你，你敲着桌子什么意思。你难道没听到我的话吗。”老师故作镇定
年轻人咬着嘴唇。
“你说啊，你说啊，刚才不是敲着桌子胆挺大的嘛。“老师透过眼镜看他的样子，像是一只老鼠，见年轻人不应，转身，自顾自地，“咱们有些人啊。。。”
“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就是一堆狗屎。”
学生们都看向年轻人。老师回过头，像钉在地上似地，脸色气得发白。
“你怎么就知道平常人比那帮没腿没手的日子好过，你怎么就知道一般人不及他们痛苦，你他妈说的全是屁话，还有你们——”年轻人手指向全班。
“你们，你们是帮凶。”
学生们愕然，有几个明显有点把持不住。老师怒不可遏，冲上来几乎是蹭着脸喊：
“你就是个败类，人渣！狗杂种！你这个学期作业从没交过，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进了社会就是个收破烂的。你有什么资格对这些名人评头论足，你这种人死了就是贱命一条，活该，跟那个自杀的一样，你比不上这些人的一根手指头。”
老师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同学们醒了，有些人感到可笑，嗤嗤地不敢笑，最后忍不住了，大笑“他就是个傻逼！”同学们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教室成了欢乐的海洋。
年轻人拿出了弹簧刀，笑声减弱了一点，到最后，没有一个人笑了，都看着他准备做什么。老师无动于衷。
“那好。”
说罢，猛地将刀刃剁向一只腿，再拔出，血像从包袱里丢失一样，汨汨地流。又将刀柄指向左臂，狠狠地插入，沿着骨骼，削！露出白色的刃，皮开肉绽，筋络像人参的根。这时。他的腿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颤抖了几下，瘫软在地上，他成了跪着的人。
几乎同时，学生惊叫起来，四散奔逃。吓傻了的老师一动不能动。房门紧锁，学生们像是拱圈的猪。
“等等！，海伦凯勒，哈哈哈哈”尖刀刺往双眼，就像划过一道雷电，血喷洒着。
站在跟前的老师满脸是血，眼镜掉在鼻子上，战栗着。
“啊——，啊——”的尖叫声，此消彼长。
年轻人斜躺在地板上，掏出了遥控器，但僵持住了，他看到了在阳光下摆动的白裙子，有那么几秒钟，他停止了。他想抬起头看。但此时他的视野就像是血滴进了水池，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清。他按下了按钮。
大楼倒塌，年轻人死在里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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