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按照小县城的习俗,回娘家过节,再特意去拜访一下我内心敬仰的大姨夫,大姨夫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也很康健,在那只有二三十平的小单间里,一切都摆放的整齐而有规律,家具虽然有点陈旧但是却窗镜明亮,我想这大概就是读书人的老年生活,没有什么奢华,却在质朴中又别有一番意味,最吸引我注意的就是那副他自己写给自己八十大寿的对联: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这大概就是能够概括他对这多半生的生活的总结。
回顾大姨夫这多半生,也是有许多的坎坷,或许他所经历的我们至今都无法感同身受。大姨夫从小就是孤儿,说是孤儿也不算,只是父母早逝,在家排行老四,年少时全靠哥哥嫂嫂的帮助才成人,所以家境也可想而知,真真的贫农无产阶级,而恰巧,赶在那个时代,施行的“斗地主”,我的姥姥家是做生意起家,因为钱多而被斗,所以姥爷为了子女们未来有个平静的生活,子女们所结婚的对象都是贫下中农,大姨夫和大姨结婚后不久,国家开始恢复高考上学的政策,于是在姥爷的资助下大姨夫顺利继续完成学业,然后又考取了乡镇的公务员,至此,算是有了看似平稳幸福的生活,然而人还未中年,大姨却患上了疯瘫,于是开始了伺候妻子的工作。
那个时候,每年到麦收季节,哥哥们都会帮着大姨家收麦子,有一年我也参加其中,收完麦子之后大姨夫给煮的面条,在大家都在大汗淋漓,津津有味的,吃着饭的时候,大姨夫在拿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大姨饭,喂一口擦一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那边还在继续喂。这大概就是小时候最为深刻的印象。
我想大姨夫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帅小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年少夏天的记忆里,大姨夫经常是里面蓝色背心外面穿着个白色衬衫,在我们村挨家挨户的做工作收公粮,有的时候头发很长了都没时间修剪,微风一吹,稍长的短发跟着白色的衬衫一起往后扬起。我承认,年仅七八岁的我,犯了“花痴”,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高中都有开着外衣不系扣子的习惯,只因那微风吹起后,衣服上扬酷酷的快感。
大姨夫一生经历了两任妻子,但是都没有陪伴他到老,在大姨去世后的数年后又娶了邻村的一个寡妇,当时对于这个举动,作为下一代的我们都很难理解,认为爱情都应该始终如一,认为即使一方早走,另一方也应该守身如玉以此表达对爱情的忠诚,或许这就是年轻人和过来人的不同。如今再回首看,却又是一番理解,去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的活着,应该向前看,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大姨去世后,舅舅不仅没有反对而且让彼此来往的更加密切的原因之一。
之所以说原因之一,那当然还有另外的因素,据说在姥爷生病到去世的那段时间,大姨夫几乎都是亲自照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女婿,更是因为姥爷看在大姨的面子上无条件的支持大姨夫完成学业,所以或是出于孝顺,或是出于感恩, 连舅舅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大姨夫对老人尽心尽力。而且这些年里无论是姥爷这些子女中谁家有问题和麻烦,大姨夫都是亲力亲为。
这亲力亲为的习惯一直保持到今,记得去年去大姨夫家过庙会,五姨夫走到快进村口的时候,因为村里每年修路和建房,绕进村里后找不到家门口了,不得不打电话过来让领路,当时我们这下一代的人都在旁边,都说我们自己去就行了,大姨夫却执意的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路口去接去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从不麻烦别人,别人有事找自己,自己绝不敷衍尽力而为似乎成了他多年的习惯。
我们这下一代人经常坐在一起聊天,所说的最多的赞扬的话也无异于大姨夫太会办事了,某某一件事情办的真漂亮,说的话每一句都能到点子上,而且还让人听着很舒服,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敬仰的气息,让人无可挑剔。什么什么场面只有大姨夫可以撑得住。
可是这无可挑剔的背后,谁又能知道大姨夫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才悟出的修为和道理,退休后,老同事始终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而且还有从年少上学时就保持的良好的友谊。每年都会看到有一个和他一样岁数的老人骑着车子来过庙会,两人话也不多说,一杯酒,一个馒头,一碗菜,说两句家常话,吃完就走人,话说那是他上学时候的至交。都是年过半百的人,却从不缺席每一次庙会。这大概就是对人品最好的见证。
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这大概就是他为人的宗旨吧,凡事都尽力而为,尽量用最好的办法处理,多想想人生如意的那一部分。
也希望我们每个人在经历人生低谷的时候,都可以万事只求半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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