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糯米再见到蜗牛先生,是在五年后朋友的微博里。
那是一张照片,地点恐怕还是他们那个小县城的一家老奶茶店,他穿着白色打底的蓝色条纹衬衫,坐在棕红色的沙发椅上,背靠着橱窗,头发剪成了板寸,露出光滑的额头,略显阳光,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但嘴角的笑意却隔着屏幕,一点点流淌进糯米的眼底。
糯米盯着那照片看了好一会,闭上眼睛。她听见门外传来女孩子打闹的声音,听见楼底下有男孩子大声呐喊的表白声,听见众人的哄笑和口哨……她突然好像患了耳鸣,声音从她周围抽离,回忆像是天降大水突然泛滥,一丝丝透着那些解冻的裂缝冲垮她的筑堤。
他还是这么好看,好像还长高了些,变得爱笑,却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她这样想着,吸了吸莫名发酸的鼻子。
02
糯米本名甄美丽,身高160,大眼睛,小鼻子,白皮肤,如果没有那几乎直达身高的体重,她可能还是个长得有那么点姿色的女孩子。高中的糯米就经常这么想。
她好像出生就这么肉,这不是谁的错。她出生在一个县城的普通人家,唯一比较特别的恐怕就是她全家都是胖子,而她,作为家里的独生子,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天三餐自不用说,连她在卫生间的洗脸台上都放着她最喜欢的曲奇饼。那时候的糯米无忧无虑,每天最开心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等到饭点,仿佛有得吃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如果没有喜欢谁的话,她那一丢丢的自尊心,也不会被重重地提起来,又轻轻抛下吧。
这样不知道少女忧愁的时光就这样偷偷的停滞在她遇见蜗牛先生为止。
其实他并不叫蜗牛,当然他长得也不像,只是他在校园歌唱比赛上唱了一首周杰伦的《蜗牛》,糯米就在心里暗暗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可能在别人眼里,并不算得是多么令人心跳的场景,他只是坐在那高台的中心,那地方只是学校领导发表谈话或者每周一优秀学生代表上去演讲用的,平时糯米也不觉得那块凸起的地方可以衬得一个人那么好看,蜗牛先生的声线还留着男孩子特有的干净,他额前的碎发染了汗,风吹的发丝轻动,糯米眯着眼睛,心里微微有些发痒。
那时候她还不懂,心动是什么。
03
自打校园歌唱比赛后,糯米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这个瘦瘦弱弱的,还留着刘海的男孩子的动向。
她会在食堂碰见他,发现他和她一样,也总是喝甜豆浆,还有那么点小窃喜;她会在放学以后飞快跑到学校门口,不是急着回去吃她最爱的肉丸子,而是在学校门口拖拖拉拉一会,等他从门口出来,然后远远的跟着他一起回家。他家就在糯米家一条街上,每次糯米看着他安全走进家门,都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油然而生,这高兴的势头能让她一路转圈回家,然后多吃一碗饭。
他看起来那么瘦,糯米想着,万一遇到坏人了她就冲上去一屁股把他们统统压死!
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和他说话啊?
等明天吧!
她想着。
04
这事情一直拖拖拉拉到了过年,糯米第一次感觉没有那么喜欢寒假了。
她被妈妈从被窝里拖出来,去楼底下的超市去买酱油。天气真的好冷啊,她听着到处都是咋咋唬唬放鞭炮的小屁孩们,撇了撇嘴。
买酱油的路,因为低温,更显漫长。她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突然就在那个拐角看到了眉头紧锁的男孩子。
他好像自行车链子坏了,正和朋友摆摆手让他们先走。
可能是被冬天的风吹傻了脑子,她突然就感觉一股热气冲上头顶,迈开步子奔到他面前,支支吾吾指手画脚,然后扛起车身抬脚就往隔壁的修理厂快步走去。
如果不是那个摔炮惊了她,她想着,她应该是闪烁着光芒的…
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一眼自己身上脏脏的粉红小熊睡衣,还被她扯破了一个口袋,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没事吧?”他忍着笑说。
糯米抬头,只见他澄澈的眼睛里映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影子,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肉球。
于是她张口说道:“你要不要去我家,我请你吃肉丸子。”
05
肉丸子当然没有吃成,糯米被妈妈扯回了家,但那之后,她就渐渐和蜗牛变得熟络起来。
她开始知道他喜欢吃鸡蛋,知道他字写的好看,知道他可能喜欢他们班上一个瘦瘦的头发长长的女孩子,因为他夸过她身上的那条裙子好看。
糯米心里很难过,她不懂,为什么人人都喜欢那种看起来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女孩子,可是当她远远看着那个姑娘的时候,糯米还是在心里暗暗点头,这妹子虽然看起来只有几块骨头,可是笑起来可真是好看。
这件事让糯米好几天没吃好饭,她对着镜子,抖了抖腿上的肉,回头问妈妈,有没有适合她穿的裙子。
糯米幻想着,如果在快毕业的时候穿上裙子,说不定能博得他一句好看。
06
糯米没得到他的一句好看,那蕾丝裙子皱巴巴地蹦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只笨拙的毛毛虫。
她招了好些嘲笑,路上竟然还崩坏了腰上的纽扣,这让她还没见到他就已经落荒而逃。
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她老远瞧见她中意的那个男孩子,在同学们的推推搡搡下,跟那个“排骨”撞在了一起。
她看见他皱皱眉头,低头对着“排骨”露出歉意的笑,好像互相还说了什么。他们说了什么,糯米没听见,她只感觉胸口胀胀的,肚子绞在一起,痛的难受。
那一阵阵欢呼震得她天旋地转。
她不知道是怎么样颠颠撞撞地回了家,也记不清是怎么样被送到了医院,她只感觉眼眶一直湿湿的,好像有个小人一直在里面洒水。
眼睛也需要浇水嘛?糯米摸摸枕头上的水静静的想,会不会从心里开出花。
阑尾手术很快就康复了,爸妈担心她,把她送到了乡下的姥姥家。她心里想着,躲的远远的,就不会心疼了吧?
蜗牛先生去了和糯米不一样的大学,听说那个好看的排骨姑娘也在同一个城市。糯米想起来,他以前总是在回家的路上哼上两句歌,那歌词都像是轻飘飘的贴在糯米的脸上。
糯米知道,这其实,还不算是爱。
有时候她就想抱着妈妈撒撒娇,大喊一声:妈妈我好像恋爱了!
但是这失恋来的也太迅速了。
07
时间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它把人的渴望牢牢地绑在背上,总不让人实现愿望。
糯米总想,什么时候能再见见他呢?但是她又迅速地摇摇头,心情平静之前,就先不见吧。
她躲躲藏藏,总是避而不见,渐渐的两人再也没有交集。人生可能就是这样,因为我曾经给你喝过水,你还了我一个饼,我们变成了好朋友,但有一天我发现,你也给了别人饼,我就渐渐不开心了。
我不是想你把饼都给我,糯米想着,我其实没有那么饿。
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我,那我其实把我的零食全都给你,那我也是愿意的。
她总是想着平静了,就回去找他玩,再去做蜗牛的好朋友,就像那个游戏里的青蛙一样,悄悄的回到家,用自己新买的特产招待他。
但这一平静,就平静了好几年。
08
喜欢一个人,恐怕就是一直放在心上吧。
你总是想着抹掉他,但是写错了的字,越涂只会越明显不是吗?
她放下手机,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简单的笑容来。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跑步运动,节食减肥,实在饿了就坐在厨房里,默默地啃着冰块。她一边咔嚓咔嚓的咬碎它们,一边想着,吃一个,再吃一个,心就不那么烫了,总算把自己从一块大肥肉修炼成了小排骨。
其实也不算是小排骨,糯米想着,她肚子上还是有些一圈小肉肉。
那…我说,虽然我没有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你,但是我遇到了最好的你。
这就够了。
不是吗?
遇见就是三生有幸不错,这是我画的,就是这么丑!!!ಥ_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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