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病了,一直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每次放假,我都会回老家看他。
外公病了很久,已经放弃治疗了。那一次放假,我心里没有来由的慌乱,但没有太在意。来到外公的房间,外公依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舅舅说,外公很久没有进食了,每天靠着输液来维持生命。吊瓶的液滴,一滴一滴,从高处往低处坠落,像血液一样,流入外公的身体里。外公的整个身体,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皮肤如同枯萎的藤,紧紧的包裹着骨头。
不一会儿,外公醒来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光,慢慢的蠕动着嘴巴,缓缓地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年年……你来了……“。“嗯。”,强忍着泪水,不让它落下,怕多说一个字,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外公看了我一眼,闭上了眼睛,慢慢的呼吸着,时间似乎也快静止了。走出房间,我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傍晚,外公不太好了,所有人都跑到房间里面。外公大口喘着气,胸膛一次一次起伏,似乎想要把这空气中的氧气完全吸干,大爹爹抱着他,像抚摸小孩子一样,慢慢的给他顺气,舅舅给外公擦汗,顺了一会儿,外公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眼睛盯着一处,好像很虚弱很无助,房间里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大爹爹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了,开始大声叫唤外公的名字,舅舅、妈妈和小姨,大声喊着“爸爸,爸爸……“。一声一声,越来越急促,外公没有应。外公的呼吸消失了,心跳也渐渐停止,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外公走了。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
舅舅最先哭了出来,后来屋里哭成一片。妈妈哭了,我看着她哭,我也开始哭。她失去了她的爸爸,我失去了外公。眼泪来不及擦,他们给外公换上寿衣,梳洗,仿佛外公只是睡着了。先前拍的照片已经放在了客厅里,照片里的外公,慈祥的微笑着。
我的外公,当过兵,我小时候,觉得外公高大英俊。外公宽厚的肩膀,是我最温暖的港湾。在他的背上,是满满的安全感。当他背着我,喜欢念一首童谣给我听,“背背驮,换酒喝,换的酒,不好喝,还来我的背背驮。”而我也会对他急:“不换不换,换了就没有小姑娘啦。”外公看我着急的样子,笑得开心。
外公喜欢打牌,他骑着自行车,载我去公园找战友,一张小桌子,几把小椅子,围成一圈。他们打的牌,花花绿绿,我看不懂。只是我直到,外公赢钱了会给我买雪糕,输钱了给我买棒棒糖,但无论赢了还是输了,它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消磨时间,玩得开心。第二天依然高高兴兴的叫上那些老头,又去打牌。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有些人只能陪你一程,给你带来幸福,让你在以后的时光里,想起曾经有人爱过你,让你在寂寞孤独的时候,想起曾经的温暖,就不那么害怕继续走下去了。
几年之后,我回到了老家,住在外公去世的那个房间。舅妈问我还不害怕,我说不怕,我知道外公爱我。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一轮月光,想起了外公,想起他的背,想起他给我买的糖,想起了我曾经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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