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个梦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整夜。
这是一场盼了很久的大雪,从北方到上海,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伸手即可触摸的清凉,似乎还能闻到雪的味道,一股冷香。路上白了,所有的一切都干净、宁静,聒噪的声音都冷静下来,浮躁的心也冷静下来。
雪花越来越大,每一片都像鹅毛那么大,雪那么白,那么大, 那么密,快要变成一张网,密密麻麻的,铺头盖脸,无处可躲,我呼吸都急促起来。
梦里知道那是梦。
接到父亲电话,奶奶去了。拿着电话,一时无话,一瞬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了。
昨夜的大雪,接走了久受病痛折磨的奶奶。
温柔的雪,会抚平奶奶的痛,会找回奶奶丢失的记忆,会把她变成我记忆中的样子。
那是我还年纪小,老家的那个小院子,是我们一群兄弟姐妹们的乐园。
夏天,奶奶给用打针,穿一根长线,用来去串山上抓来的蚂蚱
晚上,跟奶奶在天井纳凉,脚底是点燃的晒干的艾草,奶奶手上摇的蒲扇带来清凉,我在艾草若有若无的火花中睡着
冬天,在被窝赖着跟堂弟打闹,奶奶在炕的另一边包饺子,我总是叮嘱:奶奶少放姜
下午,跟奶奶一起看新白娘子传奇,她总是看不懂剧情,问我们谁是好人,谁是妖精
晚上,纸糊的窗户隔不断明亮的夜光,总在缠着奶奶扒瞎话
傍晚,贪恋跟小伙伴在小河里玩水,奶奶挪着小脚过来喊我回家吃饭
不到饭点,馋了饿了,奶奶切两片馒头,拿半条小咸鱼,在炉子上烤烤,我跟堂弟狼吞虎咽
冬天,带我们去门口的小菜园里挖地里的小菠菜,带冰渣的小菠菜变成了我们碗里美味的菜疙瘩汤
夏天,吃不腻的扁豆炖土豆,别人再也做不出那个味道
院子里的月季越开越旺,墙角的咸菜缸里总能捞出奇奇怪怪的菜,又咸又香。
经常,跟我们讲,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她怎么拉扯七个孩子,怎么冷,怎么饿。奶奶最常说:“熬”,她总是反复说,她和爷爷从来没想过“熬”到现在子孙满堂的好日子。
“熬”的过苦难,“熬”不过的是时间。
我们大了,她老了,病了,现在,她去了。
无边无际的大雪,接走了奶奶,奶奶去了天堂,跟爷爷团聚了,她一定很高兴,爷爷也一定很高兴,他们团聚了。
只是,我们再也没有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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