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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决》36-38

《待决》36-38

作者: 阿比比比比比比 | 来源:发表于2018-04-25 01:20 被阅读0次

                                                                                  36 

           时间回到了我刚大学毕业的那段日子。

           高考之后我还是以高分补填上了专科里最好的那所院校,但也只是和杨九红杜十娘们一档的水平——鸡头罢了,连凤凰的影子都瞧不见。我的专业此处不表,比火星物种语言研究学稍微好那么些,却也算是这个学校的王牌专业。报道那天校方跟家长们承诺,毕业后会有校招且命中率极高,谁叫我们是王牌冷门专业呢?你看我们今年的招聘,许多研究所都派代表来招人了,形式一片大好,家长们你们要放心,你们把你们的子女托付给我们,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们为人师表自然也会用心付出。

            一年过了一年,一年后又过了一年,我们纷纷毕业了,我们的专业却也变得不景气了,校招录取率从10比1变成了惊人的1000比1,而且代表们说了,我们要招有党员背景的,因为这工作是有特殊性的,毕竟一个国家级别的项目,必须要保证在研究外太空知名或不知名生物时不会将研究数据透露给国外势力,确保研究的忠贞性专一性。

            这就是后来被录取的那10个人的背景。

            我的同学们见状,骂天骂地骂校长,纷纷选择专升本,或者艰难地去社会上找工作了。我一片迷茫,不知道怎么才能赚钱。社会的大熔炉一下把那炉钢水往我头上浇灌,我避之不及,急的我都要爆炸了。

            于是万般无奈我想到了创业,因为领导人说这是个大众创新万众创业的时代。

            机缘巧合,这时我的目光投向了野菜。我发现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商机,因为它有营养,我才考虑了这个项目,现代人怕死怕的要命,这是个痛点,如果你吃了一个非常有营养的东西,一直吃一直吃不要间断地吃吃吃,它必然能使你健康长寿。于是我把我这些年来存的钱大概5万的样子全提了出来,又拨了个电话给这个野菜的供应商,一个叫老黑的菜农。

            老黑对华东地区的野菜进行了承包,他不无自豪地说,公司发的种子倒是其次,关键在于我的土地我的水才是质量的保证,甚至还有这肥,也是我自产的!

            临交钱时我又问老黑,这玩意儿肯定赚钱吧?

            老黑轻蔑地说,你居然不相信商机。

            我说,我信,哪能不信呢?你有板有眼的样子真像马云。说完我就把款给了他。

            为了保证我的创业不受外界干扰,我瞒着我爸妈和朋友们,说是去外地考察三个月,我会和你们联系,你们不要担心我,找不到我就拨110,警察会找到我的。

            我和老黑的合同具体流程是这样的,老黑不负责代送,只负责运输,所以我还在一个居民区的一楼特地租了间破破烂烂的一室户当仓库囤货。老黑把菜放到泡沫箱里,每天给我送两箱来,由于我前期投入的并不多,根据合同规定老黑会连续给我送一百次一一也就是我要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卖出去两百箱。

            起初生意还行,我从仓库所在的这幢楼开始推销做起,辐射波及了所有的老头老太,我用我难以得高分却足以唬住人的化学知识和他们从营养学生物学方面解释为什么我的野菜那么神奇,小小的它饱含着大大的营养元素,又告诉他们当年红军长征吃的就是这款野菜的老祖宗,后来呢?后来不都扛到建国了吗?几个老党员听了有所触动,当即表示我要买!

            很快老头老太们一传十十传百,口碑上去后好多老头老太都来买野菜了,为了便于他们记忆,我在门口挂上了“轩哥野菜”的招牌,又在下面故意把公司名称标小,还附上了我竖起大拇指的照片,我深谙我的客户年纪都挺大的记性不太好,所以设计的slogan就异常的短小精悍——“轩哥野菜,你菜来?”,对于这个一拍脑袋就想到的slogan我十分自豪。虽然这招牌的名字听起来像无证烧烤摊这整体看上去像有证野味馆,但我坚信我的牌子会越做越强,到那时我再和老黑狼狈为奸,进一步考虑不用公司的logo,将偷偷摸摸的“轩哥野菜”放上台面。

            然而创业很快遇到了瓶颈,我在居民楼的买卖被人告到了居委会,说我是传销。我猜到肯定是隔壁那个老太告的状,她说她白天要睡觉我们的买卖声讲解声吵到她休息了。我说老妈妈,不如你也买点我的野菜,回去凉拌啊烧汤啊都很好吃的。旁边的老太们也跟着起劲劝她买,还说起了野菜的效果是怎么怎么出色。

            老太把脸一横说道,不吃不吃,吃了会死。

            我有气不能发,你这老太何苦为难我这老板,只好诚恳地告诉她,老妈妈,那我以后关起门来卖,保证不影响到你休息好吗?

            她哼了一声,把门关上了。再后来居委会就来了,居委会主任问,听说这里有人在搞传销?在卖保健品?

            我陪笑着解释道,不不,不是保健品,是具有保健功能的野菜。说着赶紧给主任递了把野菜,意思您也试试。

            主任义正言辞地说,你给听好了,要卖可以,出去卖,不要在小区和楼道里卖,我们这里是居民区,不是菜市场。

            我阳奉阴违地表示我这就搬出去卖。实际上,我在仓库安了个摄像头,只要一有人来我就开门迎客,为了不让隔壁老太说闲话话,我特意把门关了起来,久而久之,老主顾都懂了这套,进进出出都随手关门,生意照常维持。

            令我没想到的是,隔壁老太又去告状了。主任又兴冲冲地冲了过来,敲开我的门说,有人反映你们这里问题很大。

            我正在捡菜,抬起头说,我这里一个小仓库,能有什么问题?

            主任说,有人反映你们这里经常有男女出入,有聚众嫖娼的可能,怀疑你这里是涉黄场所。

            我苦笑不得地说,我这里菜到是菜,不过都是野菜。而且主任,我的客户群你也是知道的,如果真是涉黄场所,那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你觉得每天都来他们身子吃得消吗?这倒好,野菜营养没跟上,又浪费了。

            我又补充道,又是隔壁举报的吧?还反映什么了?

            主任见我连匿名举报人都猜到了,干脆一下吐露,又义正言辞地说道,还反应你这个摄像头正对她的房门,老一辈觉得不吉利。

            我说,那我拆了不得了。

            主任说,那你出去卖不得了。

            我说不过她,只好照她说的去做,出去就出去。于是之后的日子,我每天捧两箱野菜蹲在小区门口卖,至于为什么执着于这个地方,不是为了和老太别苗头也不是这地儿风水好,纯粹是离我仓库近,方便进出补货。

            老黑给我送了四十次野菜后,我也开始慢慢盈利。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公司对产品的宣传夸大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闲的蛋疼的记者们请来专家,专家经过试试管管倒来倒去最终证明野菜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营养成分,虽然吃不死人,但它的营养价值甚至还不如一枚鹌鹑蛋。我气急败坏,妈的这是什么狗屁专家狗屁检测方法,你还不如用我的野菜喂只快死的王八,结果看得还直接点。

            公司的夸大宣传被曝光着实影响到了我的销量,很短的时间里,这帮热衷新闻消息灵通的老头老太们都不来了,任凭我怎么像老鸨一样拉客他们都摆摆手说,新闻上说了,你这个东西那么贵营养价值还不如鸡蛋,不买了不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黑也看了新闻,见苗头不对急于清仓,跟我商量他给我个优惠。

            我问,什么优惠?

            他说,我后六十次的运输量直接一次性替你送来。

            我笑了笑说,你当我白痴吗?有本事你就送来。

            没想到老黑第二天就运来了一百二十箱,在我不在仓库的夜晚,全卸在了我的门口。当我来到仓库,看到拿一百二十箱野菜,一下子感觉天昏地暗。我急忙拨通了老黑的电话:

            喂?是谁?老黑问

            我说,我是你爸爸。

            老黑说,你怎么骂人呢?

            我说,骂的就是你!人家都他妈大晚上偷菜,你他妈大晚上的给我送菜?

            老黑说,这我不管,我只管三个月里送掉两百箱完成任务。

            我掏出先前签订的合同说,合同上写着“甲方需向乙方在三个月内总计运输壹佰次,总计运输产品箱数贰佰箱。”白纸黑字的,当心我去告你。

            老黑说,那我再来六十次好了。

            我说,货呢?

            老黑说,货不都在你门口放着了么?

            我说,你白跑?

            老黑说,对啊,我白跑怎么了?符合合同啊反正货都给你运到了。

            说完老黑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我已经被拉黑了。

            我感觉天昏地暗的同时又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时哑口无言毫无对策,没想到我法律意识太淡薄涉世未深被这个老小子钻了空子。面对这一百二十箱野菜,我的心非常痛,这是比快销产品更快的产品,生命周期太短了,我天天用水给它们滋润,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它们不要那么快烂去,整日跑出去推销,却始终无功而返。后来我突发奇想想到一个好办法:我去买五十只母鸡,十只公鸡,甚至为了节省成本公鸡都可以不要,因为我小时候去乡下养过鸡所以知道不要公鸡母鸡也能生蛋。而有了这五十只鸡我就喂它们吃野菜,不停地喂,然后它们生蛋,生的蛋我再出去卖,周而复始,直到它们吃光,我再卖鸡,不求盈利但求保本。对,就这么干,反正母鸡不打鸣也不扰民!

            我兴奋的为我的商业转型暗自庆幸,正准备用剩下的钱去批发买鸡的时候,一开门就撞见了隔壁的老太。我的想法在冷静的同一时间就瞬间破灭了,万一她再去举报我这是鸡店呢?嗯?

            后来的某一天终于到来,这一箱箱野菜开始一箱箱地烂,我的初次创业在我撩菜不成,买鸡未果的情况下,泡汤了。

            我和房东结了结账,发现还倒欠一百,我已经血本无归了,正愁着,隔壁的老太知道我要走了,欢天喜地地帮我补上了。我说,谢谢你老妈妈。老太说,不用谢,年轻人,你一走我这终于能清静了。老太目送我离开,我临走的时候看了看她说,年轻时候不拼,难道等老了再拼吗?

            就这样我一无所有了,我不想告诉我爸妈也不想告诉我朋友我这段憋屈的创业路。

            不争气的我想到了陆旻旻,她以前总是在我最受伤的时候负责安慰我。我熟练地按下号码,对于是人是鬼接这通电话我已不再关心,不知道这个号码是否已经弃用,还是我的号码已经在对方的拉黑名单中。

            嘟嘟嘟嘟...结果电话通了。

                                                                                   37

            歪。没等对方说话,我先开了口,你好,我是楚子轩。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对方一开口我就放心了,开口的不是鬼,是陆旻旻,她的语气趋于平静,显然过去了的时间太久,我们彼此都成长了不少。

            我想跟她说些什么,吐吐槽说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些什么。

            你好吗?我问。

            挺好的。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陆旻旻说。

            我...我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这里有吃的吗?迫于无奈,我只能告诉他实情。自打老黑送来剩余的野菜之后,我就忧心忡忡的,也没有心思吃饭,最近3天只吃了3顿。我想过了,如果她说没有,那我就说“好吧那打扰了。”

            哦,吃的有,我在家,你过来吧,到了按门铃,我拿点给你。陆旻旻在电话那头淡淡地说道。

            我说好,我马上过来,便匆匆挂了电话。

            因为身无分文,我用尽心力憔醉所剩的最后一点力气跑到了她家楼下,气喘吁吁地按下了门铃等着她下楼。多年未见,不知她变的是难看了还是好看了,但我这副落魄的样子肯定不能让她看到。我对着玻璃把头发整理了一番,因为跑的太快整个发型像被电过,我照着镜子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满是疲态,那块玻璃似乎也在嘲笑我,喏,就是那块带有我深刻回忆喷过漆的玻璃。

            这时大门开了,陆旻旻走了下来,门虚掩着,她走出一半的身子。时间没有在她身上带走太多的胶原蛋白,她整体还是那么好看,我注意到她烫了个大波浪,刚睡醒的缘故慵懒又蓬松的可爱,现在有了种有别于前的成熟美。她将一塑料袋吃的递了出来,我赶紧上前接过,有薯片有饼干有饮料还有一客口水鸡,特别是那口水鸡,看得我直流口水了。

            我接过东西朝她鞠了一躬,谢谢谢谢,算我欠你的,我有钱了一定还你。

            说完我就拿起那瓶饮料一饮而尽,我实在是太渴太累了,喝完后我问呆在原地的陆旻旻,还有吗? 

            陆旻旻说,我...我家还有。

            我说,哦,那算了,可以了,东西我找个地方吃去,谢谢你,我有钱了一定还你。

            陆旻旻呆呆地问我,怎么了?你叫我就是让我看你喝水的吗?

            怎么了...这个问题真的是问的好,我也不知道这他妈都怎么了,我本来准备放手一搏的创业经历,刚出小区门就被现实狠狠地搞塌方了,这故事羞的像是李成福称帝未果的经历,一身的雄心壮志被抖落在地,叫我怎么说的出口。我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恶狠狠地啃起了那只口水鸡,没有和陆旻旻吐露事情的完整经过,这不是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一个真正的男人除了从来不会回头看爆炸之外,也不会和他的女人说一句自己的失败,纵然他不是你的女人也不行,对,我就是那么直,从性格到性取向,都是无比的直。

            只是泪水从不骗人,边吃着,这不争气的东西边慢慢流了下来,想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刚走上社会就遇到了这种挫折,赔光所有财产身心俱疲,一无所有,这对于我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陆旻旻见我哭了,把纸巾递给了我。

            我放下了手中的鸡摘了一次性手套,接过纸巾擦了擦泪摸了摸嘴,告诉她你不要想太多,这个鸡太好吃了,我都感动的流泪了。

            陆旻旻所幸关上了大门,她穿着的是睡衣,本来准备一给我吃的就上去,没想到现在是这个状况。她搬了张凳子坐我旁边,我愣着神,我和她之间大概就差一个拳头的距离。她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心理防备一下就决堤了,理了理思路,把这个故事完完本本的告诉了她,她认真地听着不发一言,此时此刻她不再是个熟人,她只是个聆听者,简直和盆栽无异,当然这个盆还是非常好看的。我说了整整一个小时,她就瞪大眼睛静静地听了一个小时,不时回复一个“嗯。”表示她没有听困。我的讲述从悲伤的创业经历延展到了坑爹的大学三年。我说完了我的故事,陆旻旻终于发话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问了个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你以前问我为什么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说,我喜欢你那时的乐观,开朗,善良,我不喜欢悲观的人也不喜欢自大的人。

            我说,我还真不知道我那时候那么善良乐观过。

            她说,那时候我们学生会帮小柴挂照片,你来了,这不是善良是什么?

            我哑口无言,真是可怕,这事我都快忘了,她居然还记着。

            不就是创业失败嘛,你这人生经历也真够精彩的,人生中那些美好的好痛苦的好,等过了段时间再去看待它们,总会有新的收获不是吗?失败了不可怕,不总结不吸取教训才可怕。陆旻旻娓娓道来。

            我叹了口气说,老实说,我的总结就是不会再轻易创业了,方向是对的,就是大方向有点问题,这是最大的问题,我不应该选野菜这个项目的,我对市场没有得到充分的认清,对这个行业没有进行有效的摸底,眼光一门心思放在了画的饼上,忽略了事先的准备。你说的也对,哎算了,花钱买教训吧。

            陆旻旻说,你看,这不就是经验总结嘛。

            我问,别说我了,你工作找到了吗?

            她说,我还没毕业啊。

            我这才想起,她是四年制本科,我是三年制专科。之后陆旻旻聊起了她毕业后的日子,我听的专注,连她低胸严重走光的睡衣都忘记了注视,不知是否依旧是那抹蓝。

            陆旻旻自从高考大失水准考进二本后,却并没有荒废学业,完美地解释了什么叫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道理。她进了学生会,参加辩论队,拿了奖学金,最关键的是,还入了我党。明年可能还会出国去看看。

            我说,你这个人生规划的可以,从此你就是洋大人的老婆了。

            她说,我不喜欢外国人,一身的毛,一股味道。

            我不怀好意地说,说的像你试过一样。

            陆旻旻朝我神秘地一笑,玩当然玩不过你啦。

            我眨了眨眼睛说,年少不懂事,在所难免,希望你理解,我已经痛改前非不再做感情骗子了,何况今天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对你不再有一肚子的对不起想说。

            你满脑子的坏想法,你一肚子有什么?陆旻旻问。

            一肚子的口水鸡呗,你这个鸡真的是很好吃,哪买的?我问。

            我爸做的。她说

            哦。跟你爸说一声,真的很好吃。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我也好久没回家了,我爸妈都怪想我的,总之今天谢谢你了,我有钱了一定还你。说完,我朝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陆旻旻说,行,那你回家当心点,到家发条短消息,电话还记得吧?

            我说,记得记得,忘不了。你上去吧,我也走了,拜拜。

            说完我就走了,她也上去了,这次她没有再下来,我也没有多做停留。到家后我给她发了条“万分感谢,我到家了。”她回了个“好”。像是语文老师的批阅一样,严肃又有分量,好嘛,有女有子才是好。

                                                                                  38

            周二很快也到了,一早我就发现我的身体很不舒服,就好像栽在了针堆丛里,骨头与骨头间被刺的生疼,一阵子从内部撕裂的感觉,但那痛感又到处游离,每当我去摸索它寻找它想抓住它的时候,它便快速跑开,跟我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我猜我是发烧了,因为这跟小时候的情况一样,烧的迷迷糊糊浑身疼痛,发烧做梦的时候会梦到扭曲的东西,两个人站在很远的地方缓缓走过来,一人扛个竹竿一样的东西朝我走来,又看着我,不说话。后来我们地理老师上课讲到四川盆地的时候临下课扯了出去,说是四川有个叫丰都的地方被称作是鬼城,于是打开投影给我们看了丰都鬼城的图片,牛头马面,阎王小鬼以及黑白无常,我看到黑白无常的时候十分激动,我发烧时做梦遇见的两个人原来就是他们,他们扛着的叫幡,图片上的他们头上分别写着“一见生财”“天下太平”,我问老师他们是不是专门给人治病的,吉祥的象征,因为我发烧的时候经常看见他们。地理老师听了十分慌张,说小孩子不要乱讲话,他们一个叫谢必安,一个叫范无救,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就是爱戴高帽子,其它没有特别的意思,呸呸呸,小孩子不要乱讲话。好了下课,下节课我们讲的是释迦摩尼。说完老师便匆匆地走了。

            我疼痛难忍,走到班头跟前跟他说我发烧了,妈的浑身酸痛我可能快死了,我在外面多坚强,连医院都不去的人,来这里昏倒一次发烧一次还被隐形枪毙了一次,过几天他妈的不会真判我几年再就地正法吧,那我不真冤死了?我的小说事业怎么办?我答应过枪哥要写本书的,我出去还有好多事要做,嗯,我不能死在这...我烧晕了,开始说着胡话。

            班头像正摸着他的肚子,又来摸摸我的额头,发现确实很烫,让我在铺上躺一会儿,慢点他按铃让汤管教叫医生过来。

            我没有理他,回身一下子就躺在了汤德华的被子里,没错就是那条他尿过床的被子里,我对这一股臊味毫无知觉,很快就死死睡去。临失去意识前我看到背靠墙上的汤德华正和我四目相对无辜地看着我——他手脚不利索无法盘腿,被汤管教特许静坐上班时可以背靠在墙上——我也没有理他,他干嘛一直看着我?

            迷糊中我看见医生和班头很快都来了,医生拿着温度枪朝我额头开了一枪,我以为又被枪毙了,直到隐约听到37度8的数字我才又闭上了眼。——妈的,37度8,来这那么多天天气都没这么热过。医生叫醒我问我要不要去医务室躺着,因为按规定发烧就必须跟他们走。我将零散的意识攒了起来告诉医生,我没事,也不会传染,我身体很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只是浑身酸痛根本走不动路,我去不了医务室还是医院什么的地方——其实我不喜欢被铐子铐着旁边有人盯着睡觉。汤管教也无奈,和医生说既然他才烧到8分也没烧太高,就让他睡着,你给他开点退烧药,下午再来看情况。说完又嘱咐了几个人,大家纷纷点头。

            睡了不知道多久,药在我身体里起了作用,我不仅不怎么发烧,而且发烧一吃药也恢复的特别快,这个特异功能让我的身体不再感觉那么疼痛了,意识也渐渐恢复。记得当中一个时间点大家又是让我喝热水又是给我盖被子,感动的我差点以为来到了学生宿舍。

            我问7号,现在几点了?

            7号说,刚刚放好风准备吃饭了。

            我说,哦,原来我才睡了5个多小时。

            7号说,大哥你好点了吗?

            我说,给我倒杯水,出了一身汗渴死我了。嗯?这是什么味道?

            我小心地闻了闻身上的背心,才发现自己睡错了被子,搞的现在一身骚,万幸自己大病散去,可喜可贺,这次的发烧让我成长了不少,因为黑白无常或是文文,我谁也没有梦见,只是死死地睡着了。看来我已经告别了童年,青年,一梦之间突然长大,难怪有那么多人都“但愿长醉不复醒”。

            喝完水,我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和号服,站到了自来水龙头前咬着牙开着冷水用毛巾擦了身,将臭衣服和号服洗净,换上了干净的短袖,大家见我已经开始接触冷水了,都啧啧称奇,夸到不愧是年轻人,身体好,病来的快去的也快。我刷着牙回头朝他们作了个谢谢的手势,以感谢他们在我发烧期间的照顾,虽然只有5个多小时,我却感觉到了阴暗中的片刻温暖,仿佛一条白纸出现在了一片黑纸上,那他就不能再叫作黑纸了,它可以叫做光明带。我很感动,又很开心,很大原因在于我的号服也臭的要死,只好跟着换了,从原来的13变为现在的18,很奇怪,18这么帅的一个号服,为什么没有人选择穿。

            坐定上班后,还是老资格扎哥解决了我的困惑,扎哥说之前他还在这个监的时候,有人穿过这件18号号服,那是个警察,进这个监没说自己以前是警察,大家相安无事了两个月,后来不知道被谁告发了,深更半夜被人揍了个半死。

            后来呢?坐在前面的黄兴和7号关切地问到。

            后来汤管教进门来查是谁干的,大家都说不是自己干的,我也说不是我干的。虽然我也很痛恨警察,但是我跟他无冤无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们心里清楚是谁打的,是我们监的两个四川人,脾气非常的暴躁,做事又不计后果。但都不敢说。

            汤管教说,再不招统统关禁闭。

            大家依然都说不是自己干的。

            汤管教问那警察,你看清是谁打的你吗?

            那人苟延残喘地说,报告管教,不知道,他们也没叫,我被毛毯一盖住头就不知道谁是谁了,当时我抱着头他们只能踹我身子,我感觉左右同时被踹到,你看我这伤,被踹的多狠伤的多重左右多不对称,我敢肯定有两个人,而且,我猜他们关系很好,答案呼之欲出了,你们调调探头就行了。

            汤管教说,真亏你之前当过警察。

            监控很快说明了事实真相,锁定了那两个四川人,最后他们被抓去关了禁闭。而警察脱了都是血的18号号服换上了别的号服,18号被洗干净后就一直没人动过,都觉得这警察穿过的衣服,不吉利。你知道的,一个兵一个贼,虽然这个兵现在是个贼,但是贼都很迷信,特别是那些看守所里还没有出判处结果的贼,特别忌讳这种东西。

            黄兴问扎哥,关禁闭是不是就把人关禁闭室里就好了?

            扎哥摇摇头说,虽然我来看守所的次数很多,但也不知道禁闭室里到底有什么。我看到过几次被关禁闭的人,只知道他们穿橙色的马甲,手铐脚链带好。而且...而且一旦有人关禁闭,里面就经常会发出惨叫声。

            7号关心地问,那那两个四川人后来呢?

            扎哥说,后来他们转监了,不在这里了,孙琪也不知道。说到班头他笑了,按汤管教和孙琪的关系,孙琪肯定会去说明情况的。但是监控拍的太清晰了,完全不需要孙琪出马。只不过那次确实挺严重的,两人被关禁闭,一人躺医务室,我们被取消双休日。孙琪骂了两天娘。

            我们哈哈大笑,难怪班头现在会如此注重监室纪律,原来这是事出有因的。

            时至放风,大家做完操都陆续去了放风场,医生也准时推着小车来了,班头小湖南吃完了药便轮到了我。医生拿着温度枪朝我的额头来了一发,一测37度2,退的差不多。我说谢谢医生,您真是妙手仁心。

            放风场里,一帮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班头正在和小湖南就那首童谣唱的到底是“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还是“小兔崽子乖乖把门儿开开”争论不休,小湖南说肯定是小兔子,因为这可是小朋友的童谣,童谣怎么能骂人呢?而班头则不以为然持反方意见,他认为,大灰狼肯定敲了不止一遍门,但是小兔子说一定要等妈妈回来才能开,所以他肯定很生气,我都那么生气了我怎么还跟你心平气和地讲话呢?

            两个人为了这个吵的不可开交,吵着吵着他们得出结论:这首童谣其实有两段,第一段是“小兔子乖乖”,第二段则是“小兔崽子乖乖”,这样于你于我都是于情于理。说完,大家举手表示通过。

            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在这么一个环境中呆了快10天,被迫每天听着他们讨论些无聊的话题,这就是这个地方能把人逼疯的地方,每天我都在融入他们和排斥他们的矛盾中生活,你说融入吧,除了听他们的故事其他的都净是些毫无营养的事,你说排斥他们吧,除了看书看书看书,那只会更加的无所事事。大病初愈的我此刻正是虚弱无力的时候,我懒得讲话,没有搭理他们话题的兴趣,专注头顶洒下来的阳光,它透光铁栅栏晒的我暖洋洋的,感觉好多了,就像一个植物似的进行着光合作用,如果你问我是什么植物,想了想只能告诉你,草。

            为了掩饰我的不合群,我让7号和大家讲个黄段子助助兴。7号由于职业特长,在和我搭档值班的时候已经讲了无数黄段子,这小子在描述香艳场景的脑洞大开方面确实是个人才。

            7号见了众多大佬明显有点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我说你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你就讲你那天值班跟我说的你们店红姐的故事。你说完我们就收尾了,放风时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大家都很专注地看着7号,大家的期待产生了出奇一致的共鸣。

            7号见我给他开了个头,便起劲地娓娓道来:

            我们店原来有个小姐叫小红,大家都叫她红姐。红姐因为年纪轻身材好所以颇受客人好评,回头客不断。但是有段时间我们发现,红姐之前他娘的居然还是个某省的高考状元,懂微积分哦,我的天,我们店的人基本只会解个二元一次方程,都没听说过什么微积分大积分的。这消息还是一个客人跟我说的,他说红姐上钟的时候居然跟他聊到了数学,之后刹不住车讲了整整半个小时什么是拉格朗日定理。客人很生气说我是来玩的不是来被玩的。红姐说,行吧,既然你对数学不感兴趣那我们就继续吧。完事之后,那人提着裤子出门就跟我们投诉了,但是红姐客人多,也不在乎。我们问红姐为什么贵为高考状元却来我们这儿上班,太屈尊了,是为了体验生活吗?红姐说,她家家境不好,现在大学刚毕业她要攒点儿钱将来好深造,这个来钱最快,就来了,她想过了,只做一年,多做无益,凭她的脑子和条件,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红的,所以她的艺名小红也是由此而来。后来红姐说到做到,成为了红牌,做满一年就走了,用攒的钱考研最后出国了。现在在大美利坚混得风生水起。

            7号说完了红姐的故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很平静,都听说过高考状元卖猪肉的但从未听过卖肉的,这得遭受了多大的生活困难才会走这条路。班头总结性地说道,有的鸟是不会被关住的,因为它们的羽毛太美丽了。

            此刻的他,在阳光下,在笼子中,领袖的形象却格外耀眼,他浑身冒着光,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形象太丰满。

            小湖南却不以为然,切!不是说黄段子吗?整个从良经历算怎么回事。你慢点再回忆回忆客人和小姐发生的故事,我们不要延伸出去的,我们只要那个小屋子里的故事。

            说罢,阿佛二班头枪哥黄兴等人跟着小湖南纷纷起哄。

            看来有的鸟是这辈子注定会被关住的,别人跟它讲道理它记不住,它们实在是太笨了。

            我们排着队陆续进入了监室,准备上完剩余的班。坐定之余,管教也来了。

            楚子轩!

            我一听是叫我的名字,赶紧跑到铁门处蹲好,带上手铐开了铁门,我便跟着管教走了。这次不是警察提审,是律师会面,我一进提审室的门,陈律师早已经坐在对面的位置上。

            我给陈律师鞠了个躬,您好陈律师。

            陈律师说, 楚子轩你好,今天过来我再照例给你做个口供,还有几个我回去考虑过的问题也要问你。

            我说,您问吧,我一定配合。

            陈律师翻了翻材料,问了我许多问题,大多都是从主观判断和客观事实两个方面来看待我的案子。整个过程进展异常的顺利,我知无不言,把希望寄托在了陈律师的身上。陈律师整理了一下笔记,觉得该问的都问了之后便关上了钢笔盖子,时间还多,我决定再多打听点情况。

            我问陈律师,我爸妈现在还好吗?

            陈律师说,你父母现在精神状态还行,这你不用担心。他们托我问你,包裹收到了吗?

            我说,收到了收到了,我现在穿着呢。

            陈律师说,那就好,他们就担心你吃不好穿不好。

            这时门外的管教敲门提醒我们还有5分钟就结束了,让我们尽快。于是我问了陈律师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我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陈律师说,你再耐心地等一下,我们在对这个案子进行一个梳理。一有机会办理取保我们一定会帮你去办的,总之你在里面吃好睡好就可以了。

            要不是我坐在锁死的椅子上,我就差给他跪下了。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但我感觉已经快到极限了。

            一到点,管教像打卡下班一样进来催促,我给陈律师鞠了个躬说了声“劳您费心,陈律师再见”后,又跟着管教准备回13监,这条回监的路我已经走了至少5遍,但是脚步一次比一次沉重,上坟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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