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岁的大姨早些天摔了一跤,走了。
二姨执意要进殡仪馆送她,被众人劝住。等我过到去接表哥时,二姨交给我一张纸,上边写着如果可能,以她的名义给她姐送个花圈。
妈妈一母同胞三姐妹,加上同父异母的舅舅,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很好。妈妈两岁多时,生母就谢世了。外公为照顾小孩续弦娶了三外婆,她无生养,也不上心。二姨比我妈大十多岁,是她顾着妹妹长大。几年前,舅舅逝了世。如今,姐弟中只有二姨尚健在,她在我们心里犹如母亲。
我小时候,大姨二姨常来我们家做客。妈妈教学农活两头顾,她们也会帮衬些居家的活。大姨是矿上的家属,生了几个小孩,偶尔接一些零活干,在我眼里,她着装永远是那么干净整洁,看着舒服;二姨有单位,她来时,总有稀罕的东西带给我们,不是水果饼干、就是衣服鞋帽,甚至是表哥穿不着的衣物,我们都喜出望外,毕竟城乡差别还是很大。
殡仪馆停了很多车,想必是周末休息,周一一般更忙了。果不其然,不单是正厅(一般给有单位需开追悼会的用)没闲着,几个小厅也用满了。大姨是矿属,没有单位,因此花圈也用不上。
上午十一时,这边的事儿就结束了。在前往酒店用餐的路上,我对表哥说:“干脆把你妈(我二姨)也接去,让她看看老家来的人。”
二姨今年九十岁,一上车,就问今天办得热不热闹,去了多少人?当得知她娘家的仪单上写了近一百个名字时,觉得很欣慰。然后二姨突然问我:“二伢,你大姨穿什么衣服?着什么发型?”
在小厅时,我看见大姨头戴金钗,着红绸霞帔的,若不是在那特定的地方,还以为是新娘的妆容呢。我如实相告。
二姨激动地说,那套寿裳行头是她帮姐姐置办的,说穿着体面下到去,人家才会高看两眼,才好在另一个世界安生……她还向我们披露了一个细节:大姨弥留时,虽是双眼紧闭,似无意识,但一直苦撑,想必有未了的事。儿女不忍其母抱憾,接通二姨视频,让附手机于大姨耳际,似与之唠家常,不久,仙游矣。
这种因挂念而不肯上路的,我也见过。当年祖母九十六岁高寿上,在无力回天之时,呼吸紧促多日,不愿撒手。后来我们想到她平时最念其女儿,于是让人将姑妈接了来,见她一面。姑妈尚未回到家,老人西游矣。
去到酒店,舅舅老表们说起我大姨,越老越想见娘家人,有一次听说娘家人要进矿区看她,竟在门口坐着痴等,虽然因脑萎缩,她记得的已少之又少。
其间也聊到有个姑婆,在某一天起,一改常态对家里的人用起了娘家的方言说话,也不管家人听不听得懂。竟一直我行我素,固执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大伙说,这是情感上的叶落归根。
我想,这大概就是牵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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