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晚饭后哼起了奇怪的歌,他拿着一包白沙烟在工地到处散。别人问他,是不是捡到钱了?老杨神秘一笑,掏出烟盒,朝那人示意。大家抽着烟,便被各自的心思笼罩了。他一个人来到土堆旁,静静地听着马路上城市的声音。
这个季节的风从这两天开始慢慢变冷。有的人只会在特定的时候才会想起特别的事 。老杨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歌,来自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儿子放学回家,把脏兮兮的书包放在桌子上,跑到灶边,对着烧火的他说,“爹,老师今天教了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听啊……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老杨就一直在笑。柴火燃烧发出滋滋的声音,生命的延续在一首歌中出人意料地化为一个模糊的意象,好像是突然从火焰里,从黑夜里,或者从他心里,苏醒过来。许多年来,这个意象一直与他形影不离,在很多无法诉说的时刻,为他心里燃起熊熊大火。
有人为自己唱歌,是幸福的感觉。
之前他不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因为没有人问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后来有人在乎了,他便也在乎了。
工地是媳妇让来的,这些年媳妇过得不容易。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知之明,老杨很早就有了,心里也有个声音指引他,应该来儿子想去的地方看看。
城市比村里大得多,很好。没有人跟自己讲应该怎样的道理,也没有人再问一些自己回答不出的问题。只有一点不好,宿舍里没有灶台,起不了火,天凉的时候有点冷。
暮色渐深,食指传来的痛感将他拉会现实,烟已经烧到了滤嘴。他又吸了一口,才丢下烟头往回走。
未竣工的大楼一直蹲在城市灯火的边缘,两座高高的吊塔像挥舞在夜空中的手臂,每间黑呼呼的房里都能看到遥远的灰色的光,玩牌的工友,他们影子在风中发抖。
老杨摇摇头,忘了今天这生日到底是过四十九还是五十了。也许儿子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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