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纸醉金迷的生命里处处透着糜烂与肮脏,红灯绿酒之下的群魔乱舞却让他的心灵瞥见一丝孤独。
几年前就有人跟他说过风小妍这种女人得千万敬而远之,他不是没想过忘掉,然而,白天混混沌沌的过去,到晚上便开始了他彻夜的无眠。从来没有一种感觉能让他如此心动,这种女人的确是足够将魅惑住.
如今,一张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手中一个高脚玻璃杯,杯中酒已尽。他望着这离婚协议越发觉得生命也似这杯中美酒中的世界般琢磨不透。那协议白纸黑字,盖章签字一应俱全。他只需在那个角落签上一个姓名即可,几十年来的恩怨情仇在这一刻也都化为灰烬。结婚这麽累,而今离婚竟会这么容易?难道说那几十年的感情就那么容易割舍?生活总是太狡猾,终须见见那血色模糊着你的视线,或者沾染上那白色的检尸布。于是,温馨碰到了庄严与肃穆。从此沉默占据了上风。
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不行了。从来没有听说过父亲的病,又怎奈会这么早的要了命。今生第一次回乡,辗转沿途竟忘了和父亲的那些事。最后的一口气等待着看他一眼,
床前的他却始终未落半滴泪。
他恨父亲势同水火,一辈子都怕父亲的皮鞭,如今见了也该吓得够受了。曾经的那个小房子里,隐隐约约得传来那些粗暴的打击声,那一下一下尖锐的声音直刺入母亲的心房。每当皮鞭与那稚嫩的皮肤接触,母亲便能感觉得到,如同打在自己身上。
父亲不同意自己的婚姻,还设下诅咒,得不到自己的祝福就永远不会幸福。当时他从厨房里拖出一把菜刀,直逼父亲。母亲从身后将他拉开,却不想中了一刀,倒在地上。这一切在他也都像是做梦一样,冲动的梦魇控制着他的行为。他最后也倒在地上,泪水,血水染红了家里的每一处地板。鲜血汨汨的流淌出来,早已说过,好好的一个家似乎非要大动干戈的争过才肯作罢。
他深知母亲的脐带一端连着他一端连着自己,他总想着那来自于母亲的一切都被那叫牵挂的东西给统一了,或许,原本历史在最初就与逻辑是和谐与统一的。几年前,从母亲身上索取的一切至今都无以为报。
“怎么啦?我的小鬼,你爸又打你了?”
听着这话,他才感觉得到温暖。如同是于沙漠之中瞥见一泓清泉。
不知何年何月,他坐在父亲的单车后面。父亲的汗水从脖子,背上流下来,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汗水味。父子两如此,谁也不说一句话。紧紧靠在父亲宽厚的背上,或许,从鸿蒙初开之时起,依偎便可来得那么自然。自然不会需要任何准备,从头至尾都是那样连贯,一气呵成。
然而,抱着才知道那种温暖。任何人都给不了,那里面有一种充实,抱着他就仿佛坐拥整个世界。
印象中父亲的单车载着他似乎将世界每个角落都走遍。单车轻快如蜻蜓点水般,那么些年,他驶过多少大街小巷,穿过那些似水年华。好像真的有个时光轴,以他为界一面是忧伤,一面是惶恐。从小就在父亲的阴影下,谁也不知道,恐惧会不会哪个时候占据他的头脑。他只觉得父亲的味道越来越淡,到最后只剩下印象。。。。。。越是如此他便越抱得紧。而父亲也终于不见了踪影。。。这本该就是个梦啊!
几年前的求婚让他花光一生的积蓄,轿车开道,朱华漫天,落英缤纷,红地毯被他们走成一条直线,豪华大厅里深情男女对视无言,伴奏之中,他们已走上前台。当他将那个巨额婚戒戴在风小妍无名指尖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凝聚,世界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份尘埃都已沉淀。孰知那无名指上的戒指竟会束缚了他这一生。从未知道,当初的戒指一带却将婚姻带进了坟墓。。。。。。越想着挣脱,那无名指上的戒指就越紧,两个人的婚姻便也彼此靠近,靠近。。。。。。
他不断地抽烟,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吐出的烟圈,升腾着,旋转着,飘到他的脸上,在聚光灯下有种魔鬼般的氤氲之感。他用中指掸了掸烟灰,深深的抽了一口,才将烟头砸进烟灰缸。久久不见有声音,直到站起身来方浅浅的叹了一口气,重重的咳了一声。
家门外是一条并不宽广的河流,似乎没有源头,也不知要流去哪里。望着江水他一阵阵的眩晕。身边既是渡口,一叶孤舟,永远漂泊沧海。何时离去?无奈这身前身后事,终须一件件的洞明,可惜这世镜花水月。他的虚无缥缈,把他的现实生活打得粉碎;他的耐心,也在这世上被渐渐消磨殆尽。
他终于知道这身前的事也终须成为无尽的折磨,自己也须千万次的忍耐。身后呢?身后是那条悠长悠长的江水以及那牵扯不尽的爱与恨。他想到那家中的母亲特意买的挂饰,金灿灿的四个大字“不离不弃”。他不是没有想过,母亲走的时候就说过:你们要互相爱护哦!成了她最后的声音,就好像上帝在世界之初已先知这后世。走时的遗言,和那句不离不弃印在他的心里,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刻骨铭心。。。。。。
他闭上双眼,倒在水中。倒下去的一瞬间,他从没发现过这样的轻省,身子早已感觉不到,灵魂都好似在飘。孰知水下阴暗而恐惧的世界竟会收留他。他却不知道,母亲的遗言和那四个大字已经炮烙在他的身上。驱使着他挣扎,惶惑,不安。他才发觉这身前身后事缠得他无处可躲,那恨与爱里的挣扎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夜,他再一次彻夜未眠,在父亲的坟前守了一夜。此时的他该有多疲累?坟前的话一说就到了天明,那一夜,似乎将他所有的一生全部倾诉出来,那一刻似乎懂得的比这一生还要多。。。。。。
多年以后,他又见到了她------风小妍。只不过这次不是在酒吧,而是在鱼肆。当年那么貌美如花,如今人老珠黄,穿的臃肿难堪,穿行于市井鱼肆之中。如果不是她先认出来,又有谁会认得?
她的双眸早已擒住泪水。对着她浅浅的微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这些年快意恩仇的那些感情全然放下,就如同当年结婚之时一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