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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养生茶

中年养生茶

作者: DontUJudgeMe | 来源:发表于2019-02-07 15:56 被阅读0次

    我丢了一只眼睛,起床的时候分明还是有的,倒咖啡的时候也在,出了门就没了。

    老金在电话那头听我这么说,非常着急,问丢的是哪一只。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叹了口气,追问我晚上的聚会还是能出现的对吧。我向他保证会准时到场。

    今天的计划很简单。坐早高峰的地铁去市中心一所老旧的事务所打卡上班;路上给小童买份早餐,当然是新记的鸡蛋三明治和一杯甜豆浆——她的最爱;上午摸鱼,午间和同事在茶水间谈论昨晚的球赛和烦人的老板;下午卖力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再带小童一起出席老金孩子的周岁宴。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只是中午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丢了眼睛的事告诉了小童,她拦住了我的去路,不让我去茶水间。

    “什么叫丢了眼睛?我看你眼睛都好好的啊。”小童有点紧张地用她的左手攥住我肘部的袖子,不知道她是在紧张我丢了眼睛的这件事还是我说我丢了眼睛这样奇异的事所暗示出的我的精神问题。

    我用尽可能认真的语气回答说:“我看着也是好好的,但是,我的眼睛我是知道的,其中一只一定丢了。”

    她还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我,弄得我有些不自在,所以我换了个话题,提醒她晚上是要赴宴的。“我知道。”小童终于肯放我去茶水间完成我的日常任务。

    而在茶水间,我不断的想一个月前小童答应了我的求婚是否是个好主意,或者一个月前我向她求婚是否是个好主意。我们都已经过了那个相信“love drive people together”的年龄,她也许只是想要安定下来,可问题是我有能力让她安定下来吗,再加上我现在丢了只眼睛,如果找不回来,她就算是嫁给一个残疾人了。如果我两只眼睛都丢光了呢,更可怕的是,如果我还会丢别的东西呢。我想象着美丽可人的她与一个没有五官的我在树林里的小木屋里烧柴火的情形,不由得把自己逗笑了

    这时同事们也笑了,不过他们估计是为新的嘲讽老板的段子而发笑。看时间不早,大家陆陆续续回自己的小隔间敲键盘去了。

    下了班,我和小童叫了计程车,两个人在后坐顿时没了话题好讲。其实有很多可以聊的,单是婚礼策划就能让我们热闹好一会儿,可是我本能地认为这种事情由新娘开口更符合常理,所以我等待着,无奈她也出于什么顾虑不曾发声。

    意外的是,司机先开口了:“先生,你的左眼怎么了?” 

    我一惊,忙反问道:“你认为是左眼没了吗?” 

    “额。是的,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也解释不来,就是单纯的丢了吧。”

    小童忍不住插嘴:“你是怎么看出来他眼睛有问题的?”

    “啊,说不上来,但是五年前我看到过另外一个小伙子丢了右眼,情况差不多嘛。好了我就在这边上停了,祝你早日找到左眼。”车停了,我将现金递了过去,犹豫该不该问那个小伙子的联系方式,又一想,司机不可能有客人的联系方式的吧,于是闭上嘴,接过找零塞进衣兜便快步追赶先往酒店里走的小童。

    “刚才的司机神神叨叨的,弄得我起鸡皮疙瘩。”进宴会厅前小童低声告诉我,又马上摆出平日的温柔和气的样子去找老金一家道喜。我叹了口气,伸手摸索刚才的找零,意外摸到了一把钥匙。要知道,我家和办公室很久以前就换了指纹锁,就是因为我常丢钥匙。但我并不在意,也许是之前我随便乱放的钥匙吧。

    宴会开始了。我们和老金一家坐在一桌,这是自然,全场七十多个人里属我和老金认识最久关系最铁。待大家对老金孩子的问题都耗尽了之后(甚至有人问出了“孩子想活几岁啊”这样的白痴问题),大家转向我和小童的婚礼问题。这一个月来我已经答厌了类似的问题,我是说,时间,地点,乐队,司仪,花束和礼金,统统是没有意义的,婚礼重要的不应该是我和小童吗。在意那些事情和问孩子想活几岁都是一样的可笑。

    不过,小童热衷于回答这些事情,这对我来说是个好事,我不用一遍一遍地报菜名,不用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这场婚礼就是个错误。小童不只是热衷于她还擅长于,她能把简单的酒店讲出天堂般的豪华,能把毫无意义的时间和我们彼此之间发生的事联系起来,让听的人纷纷叫“aw~”。我总是用欣赏的眼光望着她,看她的上下唇瓣分开合上,并加上我的职业微笑,让听众都觉得我也对她所描述的事情非常期待。

    老金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我的身边,递来一只烟,示意我出去走走。我和他来到宴会厅的阳台,他抓着我的肩膀研究我眼睛:“嗯,左眼是吧。”我点点头。“别怕,总会找到的。”我耸了耸肩,意思是“谁说得准呢。”

    我们一直扯东扯西地聊,竟抽完了一整包烟,直到我发现身后的人们开始离席了。一些小童的朋友向我们围过来,好似今晚不抓到我是个诺大的遗憾。“诶诶,听说你丢眼睛了,还是左眼啊。”一个高个子着一身黑的女人用手指戳着我的胸口,尖利的嗓子给原来讽刺的语气额外添加了刻薄。我认得她,小童告诉过我她最近刚结束离婚。我先看了一眼远处的小童,她在和另一个短发女人聊天,看嘴型还是关于婚礼。接着点了点头,微侧过身示意她该离开了。但其余的女人还是不肯放过我,借着酒劲,你推一手她说一句的,把我往栏杆上逼。老金有些生气,让她们注意一下行为。高个子女人也突然生气了,和老金吵了起来。

    我的手臂后侧贴着栏杆,一丝丝冰凉穿过我的衬衫,我有气无力地喊着“好啦好啦”,声音小到没人能在他们的吵闹声中听到我的声音。谢天谢地,不然我也不能应对这样的场景,从来都不。

    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一只脚迈出栏杆了,想起那个钥匙,我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并不是我以前的任何钥匙。这时迈出的右脚似乎踢到了什么铁盒子,我又弯腰去看,似乎钥匙和铁盒子的锁是匹配的。我扭动着去够那个铁盒子,终于打开了它,里面有张纸条写着:“丢右眼的小伙子的联系方式:坠落”

    我毫不犹豫的将另一只脚也跨过栏杆,坠落前的最后一秒发现老金和女人们都没有发现我在做什么,小童也是,我有些庆幸,因为这是另一个我不会对付的场景。

    坠落的最后一秒,我看见了五年前的我和明显缺失的右眼,以及安静的躺在路边的我的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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