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写作任务是如实地记录一件你经历过的遗憾的事儿,利用金字塔第一层的方法,即重现已发生,准确而不进行艺术加工。
我一直觉得,我是我姥姥带大的。虽然我妈妈说她三岁之前一直带我,可惜三岁之前没有记忆。自打我有了记忆,我就一直跟我姥姥在一起。
三岁那年,一天在幼儿园午睡,枕头上爬过一只毛毛虫,于是我就坐起来,老师看我没有睡觉走过来看我,可这时候虫子爬走了,无论我怎么哭着说有毛毛虫我不敢睡觉,她都不信,认定我不乖我捣乱,强行让我躺下,我带着委屈和恐惧,小声的在被窝里哭了一个中午。从小就倔强又自尊心强的我,再之后的每一天早晨用歇斯底里的哭喊,拒绝再一次踏进幼儿园的大门。
看见哭的撕心裂肺的我,我妈其实不为所动坚持让我上幼儿园,隔辈亲的姥姥是心疼的不行,作为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跟校长商量过后,决定带着我去上班。姥姥不会骑自行车,三岁的我走路还不是很利索,所以每天她都是推着自行车,我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路多远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风雨无阻。到了雨季,下大雨是常事,姥姥披着雨衣,罩住我,她光着脚淌着水,看不太见前方的我觉得那是好久好久的一段路。
从3岁一直到小学二年级,我在姥姥的羽翼下长大,现在想想,那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上学之前的我,每天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一边看讲课一边吃着手里的烤红薯。下课铃声一响,那些六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就会围着我陪我玩儿。
一年级小豆包的我,因为姥姥是老师,所以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特权”。除了我,其他一年级的小朋友是不允许去除了一楼以外的任何楼层的。于是二楼的台阶成了我小时候追跑打闹的避风港,只要跑不过人家了,我就往二楼跑,又淘气又怂。
小学二年级的我,知道自己要转学了。因为姥姥生病了,为了我好,把我转去了重点小学。
小学三年级的我,开始知道什么是童年阴影,我已经不太愿意去回忆那几年的时光,即使考了全班第一,少了红包,我得到的永远是打击和嘲讽。每当受了委屈,跑去姥姥家是我最大的安慰。我是姥姥最爱的小辈,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只有姥姥是重女轻男。她的衣柜是只对我一个人开放的百宝箱,因为只有我知道,那里面除了衣服,右上角那一格子的深处,藏着无数的好吃的,花生瓜子、蛋糕、点心、水果罐头、糖块。
上了初中的我,才知道姥姥得了什么病。
我一直觉得姥姥都是因为我得的病。在姥姥用自行车驮着我去上班的那段时光,为了推稳车子,下雨天她就光着脚淌着水,我一直都觉得就是因为这个姥姥才得了肾炎。姥姥要强,觉得是小病抗一抗就过去,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机,到我初中的时候,已经发展成肾衰竭,每周要花500块钱去“洗肾”。姥姥节俭了一辈子,那个时候的500块钱简直是天大的数了,所以她尽量拖长她做透析的频率。
刚刚做完透析的姥姥,就像一个正常的老人。课业的忙碌加上搬家,让我去姥姥家的频率降低了,从小时候的每天都去,到一两周才去一次。只要我过去的时候她开心的不行,亲自下厨给我做饭。我最喜欢姥姥用厨房灶台的大铁锅做的猪肉炖粉条,舀一勺,油乎乎软软糯糯的口感的拌着刚出锅的大米饭,一口下去,都能感受到青春期长身体的我身体里细胞的呐喊声。
如果姥姥已经很多天没透析了,去看她的时候她总是坐在床上,低着头,因为那是她最舒服的呼吸的姿势,甚至睡觉都要坐着睡。每次看见姥姥肿的发亮的脚,我都要拼命的深呼吸不让自己哽咽。即使这样,姥姥看到我也能打起120分的精神跟我聊天。
高中一年级的冬天,我放学去看姥姥,大门没有锁,我进来把锁头挂上。穿过院子看见晾衣绳上挂着几件秋衣秋裤,冻得硬硬的放在那没人收,我顺手拿进了屋。厨房里的碗有几个堆在水池子里,我翻了翻橱柜和锅,凌乱又不太干净的餐具,锅里不新鲜的食物让我心头一紧。这几天姥姥一定是太不舒服了,货车司机的姥爷出车外地不在家,要强的她又不跟几个子女讲,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从屋门外的玻璃窗看见外婆坐在床边上,低着头,大口的呼吸但是好像睡着了。我慢慢的推开门,她被我惊醒了,看见我来了,深深的喘了一口气,笑着伸出手,我连忙过去抓住。我已经记不得当时她跟我说了什么,就记得她说让我过两天来,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猪肉炖粉条。
三天之后一个特别冷的下午,舅舅开着车去学校接我,说家里来亲戚了跟老师请了假让我回去。下了车看见眼前的一片白色,双脚跟不听使唤了一样跪了下去,我站不起来,我嚎啕大哭。
还是没有吃到那一碗猪肉炖粉条,一直到现在,味蕾的记忆从来没有被唤起过。我知道那是我最爱吃的一道菜,但是我已然不记得那道菜究竟是什么味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