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傲娇,但却不愿意承认的人。显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缺陷,也是傲娇的特性。
这可能是后天培养出来的性格,在我自己看来,人生开始的那一段,造就了我的缺陷。我自小在奶奶身边长大,奶奶待我很好,百般宠溺。可惜那段时间的我,还无法感受来自父母之外的爱的分量。所以我总是把注意力留在,几乎没时间陪在我身边的父母身上。我大约几个月,甚至是半年能见父亲一面,我大约一周或者一个月见母亲一面,在那个阶段,这样的频率对我而言是远不够的。可我不能控制和改变情况,所以这种稀缺的相见,足足吸引了我所有的相思。
其实并不是每次相见都可以是愉悦的,在父母得知我的近况之后,会根据我表现的好坏做出相应的反应,所以有时候见面会变得不如我想象中的温馨。后知后觉的我,慢慢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关系,于是为了争取下次见面能得到不错的评价和温馨的亲子画面,我会想尽办法在他们不在身边的考核期内,争取好好表现。那时候,我得到的一个公式是,听话并且成绩好 = 爱我的父母。
摸不着头脑的失宠,会让人难受。而在我算出了公式之后,在我知道我需要走十步我才能得到一个宠溺我的父母时,更让我难受的事出现了。我发现有的时候,我只要一疏忽,或是一放松,我就只能走八步或是九步。我就要面对错失了十步的结果,这比起摸不着头脑的失宠,更让我难受。所以,为了凑齐十步,我学会了遮掩和谎言,所以我常常能在只走了八九步的时候,享受十步的快乐。我觉得我找到了更多赢得方式,其实我只是做了更多输的选择。
这是我第一个缺陷的养成经历,我学会了撒谎和遮掩。接着是第二件事,在初二期末考结束之后的一天,那是个烈日当空的暑假,我在二伯家等待着父亲将我带去他工作的城市,过一个月有他在身边的生活。近中午的时候,爸爸打开门走进二伯的房子,笑着和家人们打招呼聊天,我则安静的坐在书房等他忙完这一切,然后进来带走我。
他进书房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带走我,而是先坐在了我身后的椅子上。用他粗犷的嗓音问我:佐君,你感觉期末考试考得怎样?
我略带喜悦的回答:感觉蛮好的,估计这次能进前50名。
他在我说话的时候,已经熟练的点起了一支烟。轻轻抿了一口后说:二伯刚才跟我说了,你的成绩今天早上出来了,考得不太好,掉到一百多名了。
其实在他抿烟的时候我就有了预兆,在他说出考得不太好的时候我就已经害怕的眼眶湿润了。我的脑子里几乎和几年前只走了八步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我大约已经意识到,这种恐惧会在我心里扎根一辈子的吧,当我让父母失望后的那种内心的恐惧,一定会在我心里扎根一辈子的。这是刺穿了胸膛的匕首,这世界却不许你拔出它。
那个瞬间我已经能预见下一秒眼泪滑下来了,而在下一秒到来之前,父亲说了另一句话:
“没事,下次努力就好。”
我原本预见,我的脸颊会有泪珠滑过的。可是我没想到我会哭出声音,会发出嘶吼的声音。我知道“下次努力就好”的意思,只要付出努力情况就一定会有好转的。可是我听不懂“没事”,为什么我这次走了八步,他却说“没事”。
前一秒我眼眶里转着的是恐惧的泪水,可这一秒却变得不知所错了。那时候我大约是觉得,恐惧比这突如其来的“宽恕”更让人踏实吧。
安于现状和习惯,大约是最能让人感到踏实的。在我生命的那个阶段,习惯了用十步去交换温馨和爱,当走八步得到爱时,我却更觉彷徨不安了。
第二次走八步得到爱,是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高考成绩是需要自己经常上网查实的,我查到成绩的时候是一个晚上,大约八九点吧。那时候我的十步是超重点线20分,这样就能上一个合适的重点大学。而我的成绩离二本差了近20分。我知道成绩之后情绪是很低落的,或者说沉重吧。我在安静了一会儿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我们家在农村,信号不好,打电话只能去阳台。夏夜的凉风吹在身上其实是挺舒服的,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头顶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和连绵不断的银河。
父亲在得知消息后,大约和我一样,沉默了一会儿。沉默之后记忆里第二次说了“没事”。
这一次,我把撕心裂肺的哭声,混进了夜空下低沉的山音。
在离开校园踏入社会之前,感觉自己很像结茧自缚的蚕。在自我认知的漫长过程中,慢慢的看清楚这些束缚自己的习惯和缺陷,大多都是自己埋下的。只是很多时候,常常只看见了事情的表面。
我曾经觉得离开奶奶是一件特别痛苦的事,而我根本无法去假设和想象她离开人世。一旦我想到这些,我就会失去防线,一个人找个角落擦眼泪。后来我想,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存在了一段时间了,而她的暮年几乎全部用来陪伴我的童年了,我应该接受这种事,人世间有太多事像铜墙铁壁,你的竭尽全力改变不了它的分毫,于是上帝创造了一个词,叫作“接受”亦或“面对”。
我在15年的时候,开车去宁波,副驾驶坐着强哥。我接到父亲打来的一个电话,挂完电话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让父亲来我工作的城市,与我一起生活。当时我并未能分辨这个决定的对错,即使强哥问过我几遍,我仍然回答不上来。在后来的时间里,我曾因为一些事想起过这个决定,开始我以为这个决定是一系列事的起因,后来慢慢的,时间让我看穿了表象,我发现我还是渴望十步,我还在用谎言和遮掩甚至逃避,来假装我走了十步,我渴望他能来到我的身边,看着我走十步。
再一次论证了,这是个会扎根我内心一辈子的恶习。
15年认识organo的时候,强哥也在。那时候我还是在用父亲的那辆五菱,我是用了很多勇气去尝试的。可是始终觉得,自己走不足十步,败下阵来。
16年再掀起风雨的时候,是我事业的鼎盛期,我似乎能看见自己接下来的十步走的多有力。在看似理所当然的前提下,我承诺了organo照顾她的决定。
17年的时候,我用遮掩和谎言走完的十步,被organo的一句“你现在照顾不了我,你以前也没照顾好我”和强哥一句“你觉得你能和organo走到最后?”,彻底粉碎了。我就像看见了时间轴上的自己,不断的前行,那扎根在心里的恶梦,也一并在前行。
在生命已经成为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扎根在心里的习惯与他们有关,时间沉淀下来之后,发现都是自己吐得蚕丝。
傲娇也像夜里的星空,总有被云层掩盖住的时候。其实我也会去想,是不是时间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个点,我可以重新走一遍,把十步走完。
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便不想再写了。只是觉得,今天和过去断裂了,像刚走过一座桥,这桥便塌了。我知道我原本就回不去,可这下,我连假设自己能回去都不行了。
只是好奇,是不是离开那些,我渴望在他们面前走完十步的人,我就可以不必走十步了。是不是我再走八步的时候,再不用感到恐惧了。
再不用因为突如其来的温馨和陪伴,
彷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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