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如今,莱城的江南巷步行街也依然人流如织,摩肩擦踵,挥汗如雨,比起五百年前更甚了。朝代更更替替,战火纷纷飞飞,终于在几十年前安定下来。花家也跟着更更替替,纷纷飞飞,换了一代又一代人。物是人非,始安城的变化是真的大,可我内心毫无波澜。我只习惯了晒晒昨天的太阳。
无论什么时代,我都在花家这旧地上经营一家纸扇店。店名:桃花扇。取自晏几道的词:“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崇祯之后的康熙十七年,忽一日,有一个清瘦、落魄的小生走进店里,我以为是走丢的书生,却未曾想是个三十而立的大叔,小山羊胡已有一拃长。
来人很是礼貌,对我作揖:“小姐见谅——”
我想起了那时候悦公子对我呵斥,便也说:“打住,虽说我是女儿身、女儿装,但请称我‘落公子’。”
“女儿身,男儿志,巾帼不让须眉。”来人一阵感慨,“想我孔尚任才乡试未中,就期期艾艾,幽幽怨怨,竟连一个女子都不如。属实惭愧啊。”
“你也是书生?”我惊讶道。
“正是。”
我忽而拂袖愤然道:“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书生都要去考取那个虚头巴脑的功名?心怀那个八辈子都可能无缘的宰相梦?却让身边的佳人天天独守空房,泪眼看花,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这……落公子这么一说,小生我竟不知如何答复。”他沉吟了片刻,“许是男儿事业心重吧。”
“呵,说得好听,”我撇撇嘴,“无非是权力二字。”
他登时立在那里,不知言语。
我于心不忍,因了一些陈年旧事迁怒于他,便展露笑颜:“公子莫怪,我只是卖这纸扇乏了,有些许怒气。”
他没恼,咧嘴一笑,竟多了几分风流倜傥的玉树临风。
“落公子,我正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他说。
“是吗?”
“你这纸扇,名字取得好,材质也是正宗的桃花木,纸是宣州有名的皮纸。但这扇上缺点色彩。小生不才,能舞文弄墨,擅画花鸟,我给这些纸扇画些桃花,卖了好价钱,落公子分些劳资,做我赶考的盘缠,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踏入“桃花扇”的目的。
“哈哈哈!你这人好生有趣,落魄成这样,竟然还绕弯弯,说一大堆。你要直截了当,我给你便是。”
他更显得尴尬,红着脸说:“我虽身无分文,但我是凭手艺吃饭。”
“你这手艺能吃饭,何至于此?”我讥讽他。
他更气得脸红,但不肯走,梗着脖子生闷气。
“行了,你吃饱了再置气吧。”我从袖中掏出几文碎银,“去买点烧饼,吃饱喝足之后,再添置点画画的用具,午时就开工。”
他没来得及收起怒容,拿了银子就踉踉跄跄地冲出门去。他那清瘦的背影好像书生,还有他那倔脾气,像一头生猛的小牛犊,认定了,就直挺挺地往前撞。撞碎了南墙,撞坏了牛角,也不肯回头。
半个时辰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画具,还有一块异香扑鼻的桃花酥,用油纸包着,打开来,满室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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