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父母

魏安娜的妈是村里唯一一个离婚的女人，把两个小儿女抛给了前夫。听说她妈后来再婚嫁到武汉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再生育儿女。魏安娜的弟弟魏闯据说因为偷盗被抓坐过好几次牢，后来出来后结了婚取了个女孩子当了父亲，那女孩子也是混社会的有毒瘾。魏闯结婚全是他妈在武汉给他张罗操办的。

我从没有见过魏安娜的妈。也不知道她姓名。一来她家住在村后背山的地方，独门独户不怎么下村来。二来她妈那时候离婚很早，大概是八九十年代，村里还在温饱线上挣扎。那时敢于离婚的女人在全村甚至隔壁村都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新闻。至于离婚的原因，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安娜的爸爸魏策富家暴成性，一次差点闹出人命。安娜的妈再也无法忍受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忍痛抛下两个尚幼的儿女，狠心去法院离了婚，离开了魔鬼丈夫，离开了那村庄，出去打工了。后来她妈便成了村里传奇式的人物，再也没人见过她。我那时尚小，偶尔从村邻的闲谈中听到关于她的往事。

那时忙月时节，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着割麦子。策富跟安娜的妈不知怎的起了口角争执，安娜的爸爸一怒之下一把将她撂倒在麦地里，找来一块砖头往她头上劈头砸去…她妈出去打工后就再没回来过，村里没人见过她，可是有人说在好几次大半夜，在村头瞥见过她妈鬼鬼祟祟的赶路。有好事者偷偷跟着才知道，原来安娜的妈在外面虽然打着工，心里始终惦挂着两个骨肉，歉娃娃歉的厉害（我们那方言想念叫做歉）攒到钱就给两个娃娃买新衣服玩具零食之类，大半夜赶回村里摸着黑寻到家门口，趁前夫和孩子熟睡后把东西放在门口。黑夜里抹几行眼泪，赶紧离开。等第二天早上安娜开门只看到门槛下面一堆礼物。她妈早已在天亮之前离开了。

听说她爷爷奶奶大饥荒时就饿死了。自此她妈离家后她就做起了小大人，带着弟弟，烧火做饭做家务还帮她爸在地里帮忙。等到她在镇上读完初中便出去打工了。没有了姐姐的照顾，她弟弟魏闯一日一日地学坏，在镇上交了些狐朋狗友，在村里村外干些偷盗行当。一次还偷了他爸的一辆三轮车去卖钱。

大概十多年前，策富搬下来在村中心位置盖了个两层小楼房。他在山里林场干活，还接了个老婆，没多久那个中年女人回到她自己孩子家带孙子去了，村里说他两人不和。那年过年时，我从他门前经过看到一个模样秀气文静，白白净净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子，瘦瘦高高，很好奇她怎么会在策富家里。听村里人一说才知道原来这女子就是魏安娜。已经出落的这样亭亭玉立了。她应该是遗传了她妈妈的模样。那是她在外打工以来第一次回来过年，陪她爸爸过了个萧条的春节。后来听说她嫁到了武汉，应该是她妈妈给她张罗的。

     记得有一年冬天，在村头堰塘里飘着一团白色的东西，听母亲说那时一具狗的毛皮。一只野狗来到村里进了策富家的猪圈吃了几只鸡，他把鸡养在猪圈里。他便把那野狗捉了杀了吃了。把狗皮和内脏就抛到堰里。还有一次堰堤上堆了好多些蚌壳，冬天到了枯水期堰里水位下降露出很多大蚌来，大的有两个巴掌大，策富就捡了那些蚌做蚌肉大餐吃了。他应该是村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尝蚌肉的，味道应该还不错要不然不会攒下那么多蚌壳来。再后来他家的房子便空起来，门前场院里长满杂草，那棵不知道谁栽的院墙边紫薇树倒是每年如期盛开。

有一次过年，好久没回来的策富，大年三十傍晚家家户户贴了对联准备过年时，他扛着一卷破被褥从村子招摇而过，村人问他去哪里，他说要去邻村王咀子的家凤家过年去。原来这几年他一直在家凤的二儿子厂里当保安，她儿子在广东开黑厂，专坑工人工钱，连自己村的老长辈也不放过，策富是个精明人，过年这一招出奇制胜。策富拿到工钱后就离开家凤儿子厂去东莞当清洁工，给一个厂区打扫卫生平时就捡破烂。

    多年过去了，那个房子荒废了，如果他不回来，没人会想起策富，至于魏安娜的妈村里似乎早已遗忘了，没人谈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