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考试
那天是周六，S大学音乐预科班的招生考试已经拉开了帷幕。雅的成绩本来就十分优异，再加上一个月的用心备考，无论是乐理还是演奏都不成问题。但是，前一天的考试座谈会上，林京华院长竟然通知考生要自己准备钢琴。
“……音乐？艺术！本来就是短命的学问，学了能对国家有什么贡献？钢琴？为什么不学古筝或二胡呢？学钢琴也是一种卖国行为！不是不让你们学，你们当然可以学，你们可以请洋人教，你们可以花钱买奥地利产的钢琴，既然你们那么有钱，那么考试用的乐器也自己准备好了！这里是音乐学院不错，但钢琴是没有的！家里没钢琴怎么参加考试？家里没钢琴你学什么钢琴？有钱请洋人当老师就没钱买钢琴？果真那么穷吗？那么穷你还学它干什么，你学了你也去不了维也纳，你学了也是白学！反正音乐班的学费很贵的，考上却拿不起学费也说不定，那就干脆不要考了……”
陪雅去开会的蓝纤秾听着林院长的冷嘲热讽，心里很不是滋味。虽是恨透了这位院长，为了不影响雅考试，蓝纤秾依然微笑着安慰弟弟，“这也是考试的一个环节。叫随机应变，你听说过吧？”
“姐？”雅笑着说，“我是冲着帕米尔教授来的，才不管那位林院长说什么呢！你会帮我找到钢琴的对不对？”
“嗯！”
对于找钢琴这件事，蓝纤秾答应得容易，找起来却难若海底寻针一般。柴依依运用在学生会的关系走东问西，硬是没借出一架钢琴来。谁家没事买架钢琴放在那儿呢？再说了，一听要搬到学校去，还得上六楼，磕磕碰碰的，万一摔坏了怎么办呢？他们电话打了一下午，对方要么说“不行啊，那天办派对得用的”要么就是“哎呀，所有的黑键都坏掉了”。
第十一章：考试
柴依依放下电话长吁短叹，
“还有一个！”蓝纤秾将电话簿末页的一个名字指给她看。柴依依苦笑，“知道那是谁吗？他是林院长的外甥！”
“林院长的外甥怎么了，只要能借到钢琴就可以。”蓝纤秾说什么也不肯放掉这最后一个机会。
“不行啊。”雅瞟了一眼电话簿上的名字，“段子祺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和我同一天参加考试。”
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他们三个全都无精打采地跌坐在椅子上。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柴依依拿起电话，一个男声弱弱的问，“蓝雅同学在家吗？”柴依依随手把电话转交给身旁的雅。
“明天的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段子祺在电话那端问。
“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钢琴……”雅耸耸肩膀。
“上个月我父亲为我新买了一架普瑞菲尔德的钢琴。加上那架木制的小钢琴，我现在总共有两架，如果你还没有找到钢琴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真是太好了，缎子！”说到这里雅忙掩住了嘴，“缎子”这个外号都是在背后叫的——段子祺这个人不爱和别人搭腔，脾气又有点怪，大家都不怎么敢招惹他。
但是听蓝雅这样叫自己，段子祺在那边咯咯地笑出声来，“你想用哪一架，普瑞菲尔德还是那个木制钢琴？”
“我真的可以……”雅刚说到一半就被蓝纤秾制止了，他委屈地蹭蹭鼻子，“我可以用那架陪你练习了无数首曲子的木质钢琴吗？”梦想当大钢琴师的雅早就想用德国产的钢琴演奏了，普瑞菲尔德，霍普查斯或者门德尔松！
“当然可以。”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缎子！”雅大声叫出段子祺的外号，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大笑起来。
纤瘦白皙的段子祺是典型的富家少爷，从初中到现在一直与雅同班，他虽然也像雅一样成绩优异，但是由于性格不及雅活泼，所以在老师和同学间不像雅那样有人缘。
“喜欢吗？喜欢送给你也可以。”段子祺微笑着说，“我是说真的。反正现在我也有了新钢琴，这架琴对我可算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柴依依细细地打量着段子祺，“真是个难得的孩子，又漂亮又温顺，完全没有一点儿少爷脾气嘛！在班上是不是被女孩围得团团转啊？”
“被女孩围得团团转的是雅。”他将一只手搭在雅的肩膀上，云淡风清地说，“希望你这次也能取得好成绩。”临别前这对竞争对手友好地握了握手，段子祺盯着沉浸在幸运中的雅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不像属于一个对自己的成绩充满自信的学生的，而像是对对方的弱点烂熟于心的赌徒的。
毕业典礼上，雅作为学生代表讲起如何应付考试时说过这样一段话，“考试前一天，我从来都不练习。这一点的确与别人不同……但是如果你之前准备充分的话，那个佛脚抱不抱又有什么区别呢？”坐在优秀学生席的段子祺在听到这一段话时，便开始在心里酝酿自己的恶毒计划了。
蓝纤秾是个做什么事都怕出意外的人。钢琴运来以后，她不安地说，“这个钢琴太老了，你要不要弹一下，看是不是有哪个键不灵？”其实，蓝纤秾一整天她都在想这件事，雅并没有跟段子祺去电话，平时不怎么联络的段子祺为什么那么巧给雅打电话过来，又那么巧家里有两架钢琴呢？她知道，音乐学院的录取名额有严格限制，并且只有第一名才可能成为帕米尔教授的亲授弟子。
“怎么会呢？缎子在家里给我演示过了！”
“弹一下嘛，就弹你要考的《戈登堡变奏曲》。毕竟是别人的钢琴啊，手指会觉得陌生也不一定。”
“怎么会陌生呢？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弹了。你以为我四年来每天七个小时都是白练的？”家里除了她以外，雅是最死心眼的一个。蓝纤秾不安地坐回沙发上，看到留声机后，计上心来，“好想听听肖邦的《夜曲》啊，真可惜把那张片子借给依依了。”
雅坐到钢琴前冲着蓝纤秾咧嘴一笑，“我弹给你听！”蓝纤秾有种错觉，自己上次对雅说“好想吃香菇炖鸡”时他也是这副表情！
《夜曲》悠扬的旋律溶化在夜晚的静谧之中，听着一首曲子流畅地弹奏下来，蓝纤秾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把那个表情阴郁的段少爷想得太坏了。其实，蓝纤秾一点也没有多想。段子祺送到蓝家的那架钢琴的确是被做过手脚的，只是那手脚做得太过精心罢了。那架钢琴已经被改成了一次性的——也就是说，在弹过一曲之后就彻底报废了。
第十一章：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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