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拧不过大腿

一九八七年八月十六日，二娃在父母的安排下订婚了。未来的婆家正是刘三爷家，二娃非常的不情愿。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

选择刘老幺做女婿，也绝非苏霸王的本意。因为刘老幺家里实在太穷，刘三爷又耳背，还嗜酒如命，喝醉酒还会乱发脾气。

近两年，刘三爷多次向苏霸王提起此事，苏霸王都以二娃年龄还小为由，一一回绝了。80年代早已婚姻自由了，苏霸王最了解二娃，从小就犟性，遇事非得抗争到底。

刘三爷考虑到自己身为继子，结婚三次，历尽千辛万苦，就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家里欠债无数，他家人际关系又不是很好。刘三爷担心自己哪天一口气没接上，丢下刘老幺一个人身单力薄，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刘三爷看好二娃，认定二娃像她父亲苏霸王。个性强、性子急，鬼点子却多。说话能力也强，他觉得只有二娃才能撑起他们那个家。以他家当时的条件，刘老幺不仅难娶，就算娶到也很难留住。刘三爷知道苏霸王向来说话算数，要么不答应，一旦答应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刘三爷是好说歹说，各种厉害都分析给苏霸王听了。并向苏霸王保证，自己以后会把二娃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刘三爷步步紧逼，让苏霸王也很为难。

有一天中午，刘三爷一个人在地里干活，突然晕倒了。被一个叫刘家莲的女孩瞧见了，刘家莲帮忙叫来苏霸王。苏霸王把刘三爷背回家，掐人中 ，扯沙、刮背，一阵忙活后。

刘三爷终于醒了过来，他握着苏霸王的手，哭着说：“兄弟呀！我可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哦！我迷迷糊糊被两个差娃给压着走啊！走，走了好久……差娃问我叫啥名字，我告诉他们之后。他们说抓错人了，要我给他们点茶水钱，才肯放我回来。我找到老幺他妈赵顺香，问她要点钱打发差娃。妈的，她和她前夫曹老头儿在一块儿，跟本就不搭理我。我后来找到了我的原配高定芳，她正在帮别人纺线。见到我哭得鼻子黏口，舍不得我走。我跟她说：等老幺成了亲，就下去陪她。她将身上仅有的2角钱都给了我。高定芳死的时候，我只给了她一块门板。赵顺香死的时候，我给了她一副沙树棺材。哎……给她也是应该的，幸亏半道上遇见她，才有了这么几个娃儿。要不然，我有何颜面去见过继我的父母。想想我这一辈子，还是很幸运的，绕来绕去遇上赵顺香……又遇上你这么个好兄弟，这一路走来，要不是你鼎力相助，我是不可能熬到今天的。我不怕死，见到高定芳那会儿，我根本就不想回来了。我就是不放心老幺，老幺的亲事没个定妥，我死了都不瞑目……”

刘三爷歇了一会儿，硬咽着继续说道，“兄弟呀！打亲家的事情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今天能答应我吗？”

刘三爷的一席话，让苏霸王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刘三爷接着说，“兄弟呀！我欠你的人情这辈子是还不了了。我也没几天好活的了，我死了以后，老幺就拜托给你了。只要有你照看他，就没人敢欺负他。他比你家大娃小两岁，你全当他是你家大娃转世好吗？”

苏霸王被他说得直掉眼泪，频频点头，“好，好，好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苏霸王知道二娃一直想外出打工，他知道二娃一旦走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便对二娃说：只要二娃肯乖乖听话，订完婚就拿钱给二娃学裁缝，还给她买缝纫机。苏霸王告诉二娃，无论男女都必须学一门手艺。人有了手艺，走到哪里都不愁没饭吃。

当时流行裁缝热，到处都是培训班。只要会裁缝就能出去外面进制衣厂。

二娃心想，“那就暂时答应你吧。等我学完裁缝，就一走了之，你们爱咋的咋的去。”

刘三爷找来刘老幺的婶婶王蓉当媒人，订婚的日子选在了农历的八月十六日。

七月十几的一天夜里，王蓉突然去逝了。二娃的母亲元芬心里本来就不乐意，便借此机会，对苏霸王说，“依我看，这婚还是别订了，推掉算了。这王蓉好好的，咋就突然没了呢？多不吉利呀！”

苏霸王看到二娃的表现有些反常，一没吵，二没闹，他心里也有些后悔。他正打算找刘三爷好好谈谈，刘三爷却抢先找来王蓉的儿媳妇袁惠芬，让袁惠芬夫妇充当二娃和刘老幺的媒人。

苏霸王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一大堆理由说服元芬——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身体这么不好，这离得近，以后方便照顾你。另一方面，二娃脾气坏，恰好刘老幺脾气好，人也老实勤快。他要是瓦匠学得好，以后帮人建房子，还怕没饭吃。

元芬知道苏霸王向来一言堂惯了，他既然答应了，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元芬觉自己这些年，被苏霸王压得喘不过气来。整天累死累活，稍有不慎，便拳脚相加。无论大事小事，都没有一点发言权。好在刘三爷父子为人老实，穷是穷了点，但心底善良。二娃以后总可以挺直腰杆过日子。元芬心里一直很同情刘老幺，也就欣然接受了。

八月十六日那天中午，刘三爷家里请了好多客人。苏霸王请来了，二娃的大伯苏大大与王大妈，二娃的大姑苏琴，二姑父刘世俊；舅舅元贵，三姨元香与三姨夫张林，小姨元芳与小姨夫刘全等人，一起见证了二娃与刘老幺订婚。

订婚当天，无论远近，女方亲戚都会在男方家里住一个晚上。晚饭过后，所有人会聚在一起聊天，媒人会当众向男女双方当事人提问，双方都表示没意见后，再互换礼物，订婚仪式才算完成。苏霸王知道二娃满肚子的意见，他便做主将该环节省略掉了。

订婚后不久，二娃听同伴儿说，新雨来了一批办裁缝培训班的，正在招生，包教包会，还免费为成绩优秀的学员推荐工作。学费15块钱，学期10天。一期不会，免费继续参加二期或三期，直到学会为止。

二娃向苏霸王要了15块钱报了名，二娃报名时，该培训班已经是第三期了。由于之前的学员都没能推荐工作，三期过后，培训班没能再招收到生源，就一走了之了。10天时间二娃还没学会，培训班却人去楼空了。

刘三爷有个裁缝亲戚，叫郑云德，此人三十出头，人品很好。刘三爷出面请他帮忙指点一下二娃。郑云德非常乐意收二娃做徒弟。于是苏霸王给二娃买回了缝纫机和一些布料，把郑云德请到家里，亲手教二娃裁剪，和用缝纫机车衣服。

事后，郑云德为了二娃，还专门到街上租了个摊位，摆摊儿收布料，为别人量身定做衣服。

遗憾的是，上世纪80年代末期，人们已经习惯买衣服穿了。实在没生意，郑云德主动提出，终止与二娃的师徒关系。让二娃另寻高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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