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外婆过世，已经有十年。

曾几次想写点东西纪念她，总是写了两句就写不下去。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哽咽。

关于童年，所记得的快乐时光中，一大半是她给的。她给我的爱，至今仍在心里。最后的四年，她中了风，得了失语的病，不能说，只能听。那时我还在读书，每年也就寒暑假回家陪她。我记得她最爱吃提子，现在明白了，或许不是因为她爱吃，只是因为那是我带给她的。

每次陪他，基本不超过一天。有一次，我们已经吃过午饭。饭后，她拉着我的手不放开，看着我。我说，我就在外面转转，不走。她还是不放手。在她过世后，我常常记起这一幕，这也是我至今自责和后悔的原因。

她勤劳了一辈子，最后几年却在伤心、孤独和病痛中度过。我一直爱着外婆，只是因为那时无知，以为总会有大把时光陪她。可外婆清楚，每一次和我的见面，可能都是最后一面。所以，她拉着我的手不放。然而，我还是挣脱了她满是老茧的手，回了家，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有一次在校园散步，突然想起外婆来。那时她已经过世两年多。我意识到自己想做一点事来纪念她。我讨厌中风，更恨失语症。我打算在语言上做点东西。于是，我开始多看书，开始认真学英语。在学编程的时候，开始关注自然语言处理。

12年来深圳开始工作，带了一瓶杨梅酒，想着等设计出想设计的东西后，拿来庆祝。酒早在当年就喝完了。关于语言的事情，中途有几次动手的尝试，却不成。自然语言处理属于尖端技术，需要研究能力，可能还需要一些天分。虽然读过一些论文和技术文档，至今自己对这技术也只是了解皮毛而已。

对于想做的这件事，我从未向人提及过，包括同事朋友甚至家人。他们看到的，只是我一味地学习，看到新东西就想尝试。人傻里傻气，像个技术呆子，不懂世故人情。我从没回应过他们的疑惑目光，只是告诉他们，我喜欢写码而已。可我心里明白，我想做什么，我在做什么。

我并不想匆匆赶工，用一个垃圾作品草草了事。我有大把时光，可以和自然语言处理技术耗在一起。我将用后半生的时间来完成这个心愿。我不知道她生前最后的心愿是什么，我选了一个最难的技术来挑战，算是对她的纪念。不知道自己能否搞定这件事，然而我并不担心。在与挑战相伴的日子里，我能时时记起她，能重温童年时她陪我的那些时光，这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