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敢养小动物,不是不喜欢,而是怕不知道如何对待它。
养小动物的事是有经验的,但大都是不太好的记忆。
小的时候,不上学的日子漫长而单调,农村的孩子离不开土地,大多时间跟着同龄去地里割草。
在孩子的眼里,割草不是一种劳动,而是一种在土地田野上行走的运动,城里的孩子应该不会懂,现在农村的孩子应该也不会懂了。
别人割草喂羊吃,我割草喂猪。但我一直认为,割草喂羊吃才对,我甚至路过家门口而不入,将割的草送给伯母家的羊。喂猪,呵呵,那应该是麦麸或玉米。
所以,就很想养羊,哪怕一只也可以。
可是,母亲一直没有同意,心虽不甘,但也只能这样。
估计这辈子都无缘养羊了,因为我虽然现在有了自主能力,但没有了那种心情。
也养过两只狗,第一只是只母狗,黑白相间的身体。那时候,小伙伴们家里几乎都有一只狗,也只是觉得自己也要有一只而已,谈不上特别喜欢,但绝不讨厌她。
她是一只善良的狗,好像我的记忆中,从没有见过她狂吠过,甚至我都不记得她有吠叫过。
我甚至一度觉得她很懦弱,在一次别人家的狗对着她吼叫,我看到她落荒而逃以后。
她死去的时候,是一个冬天。
那段时间,她好像没有食欲,身体很消瘦,我给她我们吃的饭,红薯,但仍没见起色。
那时候,下了几天的雪,那天早上,玉米杆搭成的窝上还留着厚厚的雪,我拿开有点挡路的玉米杆,看到她就僵硬地躺在窝里。
我很少想起她,如果想起了,我会将记忆多停留在和她在晨曦中围着麦田奔跑的画面。
第二只狗是她的儿子,浑身黄色,没有长大,但它就很凶,谁逗它,它就吼叫谁,呲着牙,一副要战斗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它的妈妈。
我认为它后来是被堂叔逗疯了,我听从了大人的建议,没有敢留下它,或许被谁打死了。
不记得了。
猫咪也养过几只,但都没有长大。
一只冬天喜欢趴在灶台,不怎么吃东西,就死了。
一只藏身在车底下,不小心被压死了。
孩子的心灵是善良和脆弱的,现在都能依稀想起那种悲伤的心情。
总之,我养动物的历史终结于此,从那时起再也不想养什么动物了。
我们几乎没有谈起过这些事情,我也很少想起它们,如果不是这些依稀的记忆,如果记忆中没有浮现我童年的样子,我都怀疑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但母亲养动物的历史远远不止于此。
我根本想不起来那时候是否有“宠物”的概念,即使有,在农村也是不存在的,我是如此,母亲更是如此。
她其实是在养殖。
她养殖的历史要超过我和妹妹上学的时间,因为这些养殖成了我们学费的部分来源。
比如养猪。
当漫长悠远的吆喝声“谁~卖~~猪~~~”,在大街小巷响起的时候,我会听到有同样在大街小巷的天空中响起的撕裂般的猪叫声。
其中的某个日子,就有我家的猪。
我的记忆从没有太多地停留在卖猪时数钱的情景。
如果一定要找些和猪相关的记忆,我会想起那个玉米还郁郁葱葱,密密麻麻地立在田地时的下午。
那个下午,我家的小猪从猪圈里逃了出去,而我和母亲到处寻找着它。
找是没有找到,那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玉米地啊!
找不到,不意味着就失去,因为它自己回来了。
你说它是聪明还是傻呢?
家里养的最多的就是鸡,因为是新开的宅基地,我们家南面和东面直接就是田地,那时候还没有院墙,这些鸡子满地跑,但每到夜晚来临的时候,它们就从四面八方奔回家,飞到树上栖息,一动不动。
我最快乐的记忆就是白天到处收集它们的蛋,每天都有很多。我怀疑每天都有20几个蛋,谁知道呢,我已经记不得那么清楚,只记得拿着盛蛋的葫芦瓢到处寻找。
记忆中的动物早已不是我生活中的主角,而我的童年随着上学地点的不同,也不知不觉的走没了。
仿佛眨眼之间,已经30年了。
时光在不停地往去飞逝,社会在不停地向前发展,而生命却可能在不停地轮回。
孩子们会重复走一遍成年人曾经走过的路,尽管坑坑洼洼的泥路变成了平整宽阔的水泥路。
安静地读这篇文章的你知道,我说的是心路。
儿子曾经不止一次的问我:爸爸,能不能养只小狗?
不能!每次我都斩钉截铁,毫无商谈的余地。
那养一只小猫咪呢?弟弟往往会跟着问。
不可以!
那能养一只小仓鼠吗?
妻子在旁边悄悄地笑:要求越来越小了。
试试吧,但你要给它清洁。我终于松了口气,这给我埋怨自己留下了伏笔。
当然没问题了。他们回答的很坚决。
几天后,当我蹲在地上,一脸愁容地给他们的两只小仓鼠清洁的时候,我觉得“图样图森破”的是我。
小仓鼠后来还是死了,我有些难过,虽然我不喜欢,但毕竟是两只生命。
我大声地训斥他们:自己要养又不好好养,以后再不要跟我提养小动物的事情!
学校里,老师对弟弟说:养几只小蚕宝宝,观察它们是怎么成长的。
于是,弟弟抱回家几只小蚕宝宝,给我养。
老师对哥哥说:我们科学孵蛋成功,你们可以带回家进行观察鸡宝宝怎么成长的。
于是,哥哥带回家一只小鸡,给我养。
出去玩,抓了几只小金鱼,我对他们说:我们之前养过很多次小鱼了,不需要观察小鱼怎么成长了。
可是,小金鱼想让我们养啊,要不然它故意装傻让我们抓住干什么?弟弟说。
嗯呣~~~那~~这个~~~,好吧。
于是,我们带回家一只小金鱼,给我养。
每天上班离家前最后一件事,是给蚕加桑叶,下班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桑叶还有多少。
妻子说:蚕比你儿子还亲啊?
我长太息以掩涕兮,扬天叹道:因为我儿子对它们不亲啊。
好不容易,蚕宝宝成长了一茬,看着黑麻麻的卵,我头都晕了。
过些日子,长成黑麻麻的蚕蚁,我头都疼了。
再过些日子,弟弟从学校里原封带回,说小朋友都养过了,老师说让我们自己养,我开始崩溃了。
我还是不断地鼓励弟弟带着蚕宝宝去幼儿园,还好,等这些蚕大些的时候,幼儿园的小朋友们爱心又激起了,帮我分担了很多。
谢天谢地,谢谢小朋友们!
小鸡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味大。
我随时都觉得满腔鸡屎味,我讨厌这种味道!
小鸡必须送走!我常常下最后通牒。
不行,你不喂它我喂它。弟弟说。
哥哥不吭声,争吵的一切和他无关,他做了一个好榜样。第一做了好学生,很听老师话,虽然只听到前面“带回家”三个字,其余的要求怕是早被他当鸡腿吃了。第二做了好儿子,我吵我的,在此问题他从不还嘴。
很神奇的是,有天妻子在楼下看到了一只小鸡,打电话问我:你把我们的小鸡放到楼下了吗?
没有啊。
奇怪,这里有一只小鸡,和我们的很像,我还以为是我们家的呢。
那把它拿上来啊,正好和我们的小鸡作伴。
这句话竟然出自我的口,我觉得不可思议般的神奇。
我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但这次,我非常不理解,我对自己很失望。
我看着新来的小鸡,想起了周星驰的一个电影名字:他来自江湖。
来自江湖的小鸡很快教会了原来的小鸡如何跳出箱子——还是它野路子多些。
我真的不能忍受了,每接触一次小鸡,洗一次手,我一天不知道要洗多少次,搞得我差点看到小鸡就想去洗手了。
一天下班回到家,哇,大变样——小鸡不见了。
我以为如妻子之前说的,送给她家在郊区农村的同事了。
随口说了一下:你同事拿走了。
我真不该问,自以为是就好了,然后,我就开始后悔之路,因为妻子说:没有,把它们放到了小区,有小朋友喜欢看呢,就像那只小鸡一样,它们在小区也挺好。
那怎么可以?我忽然有一种始乱终弃的罪恶感。
我要把它们找回来,或许,我可以将它们送到旁边观音山山脚下的那个农场里。
天有点黑了,我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但没有看到它们的身影。
唉,我现在满耳朵都是小鸡叽叽叽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有时候会忍不住扭头看向小鸡呆过的阳台,视线越过装着小鱼的水缸,阳台空空的,简洁又干净。
水缸里的小鱼在慢慢地游着,
或许,我们和小动物的故事还在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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