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人

文/馨逸999

感情上很冷淡的人，都有一个要命的缺陷，那就是，他去哪儿都是孤身一人。他不会与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也不会告知任何人，他将如何走这段路。你一说走吧，他就真的走了，没有一丝挂念，不带一袖风尘。这类人，我叫他“赶路人”，随时随地，他都在路上。

我就是这类人。在我不长的二十几年人生里，我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奔波。我孤身一人启程，去往没有终点的远方。运气好的话，遇到三两个谈得来的生人，一路畅聊，下车了，挥挥手，再不往回走。

可惜吗？可惜呀！有的人，终其一生，你与他，只有一面之缘。

在路上，我遇到过很多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不会关注到我的存在，不管我是污泥满身，亦或衣着鲜丽。但还是会有小部分人，来同我谈话，来助我旅程。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我只知道，他们是同我一样的，赶路人。

赶路人通常都是结果论者，一次出发，便是一个确定的终点。路上有几个人同他谈过话，他又看到过几处靓丽的风景，都不会刻在他的脑海里。旅程结束，所有路上的东西就都结束了。

偶尔，赶路人也会心系路上的人。美丽的、诚实的、热情的、乐于助人的，那些路过自己生命的人，想起来，也总会满怀感动。他说，这个世界的“恶”，终于还是没有阻止“善”的施行。

赶路人说，他也曾停留过几个地方。温带的松林，热带的雨林，都有他牵挂的人。我问他，那，你还会去找他们吗？赶路人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地把脸别向一边:“不去了。”

赶路人说，奔波累，孤独苦，不想再上路了。可是，生活所迫，他没有选择。他想起故乡的父母兄弟，他总觉得亏欠了他们家人的陪伴，可他也说，不能停下来，不然仅存的经济基础也没有了。

赶路人说，他想去看一场演唱会，朴树的。我问他，你是他的“死忠粉”吗？他摇摇头:我没有偶像。他说，人活一辈子，做自己就够累的了，不想去成为别人。所以，是有人想要你成为别人吗？不是，没有人决意干涉我的未来。

赶路人说，希望有人陪伴，又害怕给任何人制造牵绊。我看着他，拿起他随身携带的钥匙扣，轻轻地问，是不是，曾有一个故事，超越了你的生命所能承受之重？他愕然，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表情，低了头。

赶路人给我讲过很多故事。故事里的人像赶路人一样，一直在路上。他说，身在何方不重要，只要认得归途，随时可以找到自己。我说，那你眼里的自己是怎样的？他平淡而又信心十足地答道，不谙世俗，不惧风波。

继而他又说起那些他在路上遇到的赶路人。嘿，你知道吗？他说，能与他们相遇，是我莫大的荣幸！他还记得那个高高大大的东北大哥，他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帮他提行李，上车后也一直关注他的安全，但他并不认识他，从前不认识，后来也没有认识。

他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没多大变化，也没有大幅度的动作。他就只是干坐着，轻描淡写。还有很多这样的事迹，他停了停，我想我会忘记他们的相貌，但这样的故事，想起来就震撼人心，不是吗？我疑惑地望着他，赶路人连感动，也表现得这么矜持吗？

我跟这些赶路人说了十年的话。这十年里，我也一直在路上。也许吧，我还将继续在路上。我想，有一天，我会遇到另外一个赶路人，他说要陪我走一程。于是，这一程，我们走下去，就是一生。我期待这样的相遇，能够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