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鬼长什么鬼样(下篇)

鬼长什么鬼样(下篇)

作者: 有闲观物 | 来源:发表于2018-05-23 19:14 被阅读0次

    (四)

    第三节里所述的鬼虽有细微差异,但都是人形,且是实体,还有很大一部分的鬼是以非实体出现的,倒是很符合鬼魂“虚无缥缈”的设定,也很有可能是接近事实的存在。

    如《子不语》里有如此一则:

    扬州罗两峰自言能见鬼,每日落,则满路皆鬼,富贵家尤多。大概比人短数尺,面目不甚可辨,但见黑气数段,旁行斜立,呢呢絮语。喜气暖,人旺处则聚而居,如逐水草者然。扬子云曰:“高明之家,鬼瞰其室。”言殊有理。鬼逢墙壁窗板,皆直穿而过,不觉有碍。与人两不相关,亦全无所妨。一见面目,则是报冤作祟者矣。贫苦寥落之家,鬼往来者甚少,以其气衰地寒,鬼亦不能甘此冷淡故也。谚云“穷得鬼不上门”,信矣。

    罗两峰说,只要太阳一落,鬼就充衢塞道,到处皆是,尤其是那些富贵有钱的人家里,鬼就显得更多。鬼的身量儿,大概比人矮上一二尺,他们的脸部,则显得模糊不清,使人不易辨认。从人的角度看上去,鬼就像是一段段地黑气,在那里蹒跚而行、依墙而立;相互之间不断地呢呢絮语,就像普通人见了面拉家常一样。

    鬼尤其喜欢温暖和煦的处所,越是人多的地方,鬼越爱去,就像被放牧的牛羊爱追逐水草一样。《扬子法言》中说:“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是说越富贵的人家鬼就越瞧得上眼。这话是很有一番道理的。

    鬼遇上了墙壁或是关闭了的门窗,总是一穿而过,好像是并不存在什么障碍似的。鬼和人相遇,也好像是两不相干,谁也不会妨害谁。如果人能看见鬼的形象和面貌,这必定是个报冤鬼,看见鬼的这个人肯定要倒霉了。

    贫苦而衰落了的人家,一般说来鬼是不去的。因为那里气寒地冷,景况萧索,鬼也不甘心忍受那种冷漠。谚语有云:“穷得鬼都不上门。”,并不是信口胡说的。

    这一段话对鬼的特点做了很多的阐述,其中存在着不少的疑点。我在《碰到鬼了怎么办》一文中说过,鬼畏阳气,也举了例子,而这段话中却说“鬼尤其喜欢温暖和煦的处所,越是人多的地方,鬼越爱去”。两者矛盾吗?我看未必,正如天冷了,我们喜欢围在火堆旁烤火,但是不敢靠的太近,那么人的阳气对鬼而言,就是最好的暖炉。我忘了在哪则故事看到过一段鬼自己说的话:鬼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以驱赶身上的阴冷,有时候,鬼太多太拥挤,有些鬼会不小心碰到人,就会如同被灼伤一样难受。

    至于“人鬼两不相关,亦全无所妨”我要持保留意见。人与鬼相遇,有没有害应当跟阴气与阳气的盛衰有关,倘若相遇的人和鬼之阳气与阴气相当,那二者自然是可以全无所妨的。但是倘若鬼的阴气盛于人的阳气,就会引起人的生病,甚至死亡。而如若人的阳气盛于鬼的阴气,鬼也吃不了兜着走。

    同样是罗两峰说的,鬼被急冲冲行走的人横穿而过时,鬼就像烟雾一样被冲散,呈现四分五裂的状态。不过,大约经过一盏茶的功夫,鬼的躯体还会逐渐凑合在一起。无独有偶,《阅微草堂笔记》的胡宝瑔也说,他在大堂上理案时,有一名差役从外面匆匆忙忙走进来,正好与一个小步往外逃的鬼撞了个满怀。那鬼一下子跌倒在地,并且身体各个部位散落满地。撞了鬼的那个差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依我看,这名差役阳气极盛。那个鬼迎面撞上,完全被他的盛阳之气震慑住,被撞的四分五裂,有些体质好一点的鬼还能慢慢重新组成起来,体质差的鬼也许因此被冲散了。

    另一个能看到鬼的恒兰台说,鬼的形状也像人一样,体形像烟雾,看上去和人影差不多。从侧面看,能看到他的整个身体;从正面看,好像有半身隐在墙中,半身显现出来。鬼的颜色或是黑色或者青色。

    鬼如烟雾一般飘渺不定的说法,倒是不难解释。因为鬼本来就是活人的延续,是人的灵魂或气息的一部分,时间越长久,气息散发得越多,最后就消失了,气息有薄厚,因而颜色有浓淡。所以我们平常所“见”过的鬼大多数是离世不久的,很少有听说时间太久远的鬼。就像《左传》里说的:“新鬼大,旧鬼小。”

    那为何有些鬼看起来是与常人无异的实体,有些鬼看起来就烟雾朦胧呢?《阅微草堂笔记》里有一则故事:

    屠者许方尝担酒二罂夜行,倦息大树下。月明如昼,远闻呜呜声,一鬼自丛墓中出,形状可怖。乃避入树后,持担以自卫。鬼至罂前,跃舞大喜,遽开饮。尽一罂,尚欲开其第二罂,缄甫半启,已颓然倒矣。许恨甚,且视之似无他技,突举担击之,如中虚空,因连与痛击,渐纵驰委地,化浓烟一聚。恐其变幻,更捶百余,其烟平铺地面,渐散渐开,痕如淡墨,如轻穀,渐愈散愈薄,以至于无。盖已澌灭矣。

    屠夫许方最先看到的鬼是有形状、有实体的,打着打着,这鬼就渐渐松散着地,化成浓烟一团。又打击了一百多下,那烟平铺于地面,渐散渐开,烟痕像淡墨,像轻纱,最后一点也不剩了,烟消云散了。

    所以,人形鬼和雾形鬼大概是鬼的不同形态吧,人形鬼犹如人之青少年,雾形鬼则犹如人之中老年吧。

    (五)

    传闻中,亚洲有四大邪术:泰国的变性术、韩国的整容术、日本的化妆术、中国的PS术。四大邪术自诞生以来教众不断,但凡受用者,无论丑的多么惊天动地都能瞬间变成仙子下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红颜如此易得,自然令人趋之若鹜。同样的,鬼们的相貌也不会一尘不变,而且鬼们往往擅于幻术,虽不如《火影忍者》中“伊邪纳岐”那么变态,但变幻相貌、变幻一座带游泳池的豪宅却不是难事,所以我们见过或听过的鬼很难说就是其真实的样子。

    如《聊斋志异》中的“梅女”,这位“梅女”刚出场时可真不是美女,却是一脸苦相,伸着舌头,脖上还挂着绳套。她求人帮忙让主人砍断屋梁并烧掉它,这样她就可以将舌头缩回去,将绳套摘掉了。大梁被换下之后,“梅女”果真成了美女,言谈之间,喜气洋洋,举手投足,窈窕轻盈,原来是个十分秀气的姑娘。你说她的鬼貌是怎样的呢?好像之前的更像鬼,但后来的也切切实实是她的鬼像,但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好意思将她视为鬼魅呢。

    “梅女”容貌的变化是被动的,依托于环境的,对女鬼而言,更多的是自己主动的变化,《子不语》里有一则“认鬼作妹”:

    浙江布政使衙门里有个更夫陈某很有胆量。一天夜里,三更已过,月亮却极其明亮。陈某正在衙门外的高墙下巡逻,迎面碰见一个女人。看上去大约十八九岁,容貌艳丽,仪态风雅,很惹人动情的样子。陈某想:这地界是官衙禁地呀!就是私会,也没人选择这种地方,深更半夜的的,独身女人谁敢到这儿来?这女人必定是鬼!可我也不能饶了她,先调戏一番再说。

    陈某三步两步奔上前去,一把就掐住了她那细弱的手腕,嬉皮笑脸地说:“妞儿,这半夜三更的,你不呆家里,溜达到这儿来干什么?是想爷们儿了吗?让大爷来陪陪你吧。”女女人却非常冷淡,说道:“你松开我!我不是人!是个女吊死鬼!”一边说着,已经变成一个披头散发、瞪眼吐舌的女吊死鬼形象。陈某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们鬼都能随时改变面貌,这有什么可新鲜的?刚才,你不是还呢么水灵吗?怎么眨眼间就变得那么丑了?不过,我也不嫌!”一边说着,就使劲把那女鬼往怀里拉拽。

    那女鬼被他纠缠地无可奈何,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好言好语地央告陈某。

    陈某说鬼能随时改变容貌,其实不全对,这种改变是有限制的,只能在死前的容貌和死时的容貌两种形态之间切换,而且对鬼而言,倘若不是为了吓人或者报仇,也是更愿意以自己好看的那一面示人的,这一点与人无异,谁愿意在人前尽显丑态呢?

    还有一种幻化,是鬼无本体,他的魂魄要附于某物才行。如电影《开心鬼》中黄百鸣饰演的开心鬼,含冤于某一寺庙悬梁自杀,结果无法投胎,灵魂被附在了他自杀时所用的麻绳上,这也是当年看过的最奇葩的“鬼片”了。

    袁枚的《子不语》中有一位勇士阿真,看到舌头三四尺长的女鬼,霍的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拽住那条鬼舌头,使劲儿地往下拔,只觉得那舌头冷如冰,软如绵,并不太坚固。三拉两拽,竟被他揪了下来,那女鬼失声号叫,狼狈逃窜。这时候,阿真睡意未醒。就把鬼舌头顺手往地上一扔,又倒下熟睡。第二天起来一看,地上不过是一根烂绳子。

    (六)

    鬼还有一类相貌,恐怖异常,光是想想就让人心里发毛,如若亲眼见到,当场被吓死的可能性都不小,这一类相貌我统称为“厉相”,去百度图片搜索输入“鬼”,出来的基本就是这类相貌,也由此可见,百度对鬼的理解是多么狭隘,应该也要放一些“容貌艳丽,窈窕轻盈”的美女鬼以供诸位欣赏观摩啊。冯梦龙的《警世通言》中有一段厉鬼现身:

    迎儿低着头,把火筒去灶床脚上敲,敲未得几声,则见灶床脚渐渐起来,离地一尺已上,见一个人顶着灶床,蜺项上套着井栏,披着一带头发,长伸着舌头,眼里滴出血来,叫道:“迎儿,与爹爹做主则个!”唬得迎儿大叫一声,匹然倒地,面皮黄,眼无光,唇口紫,指甲青,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

    其中长伸着舌头没什么新意,不过“眼里滴出血来”算是初入恐怖之门了,不然如吊死鬼那般凸瞪着眼球,就失去恐怖意味了,因为总会想到用手一按肚子,眼球会就弹出来的那种玩具,实在是有点对吊死鬼不敬了,罪过罪过。不过这一段里,反倒是被吓得晕倒的迎儿的描写,更像是厉鬼的面相,“面皮黄,眼无光,唇口紫,指甲青”,倘若改成“面皮白,眼全黑,唇口紫,指甲青”,那活脱脱就是日本电影《咒怨》里的形象了。

    鬼的厉相不胜枚举,刘义庆的《幽明录》里有鬼“面上黡黑,目无瞳子,唇掀齿露”,是骷髅的样子。人死后会变为骷髅,变得丑陋恐怖,所以很容易联想成鬼魂的形态。《阅微草堂笔记》里有鬼“锯齿样的牙,钩子般尖利的手爪,面色青蓝,目光闪烁如灯。”这其实已经超脱出鬼的范畴了,基本上是近乎于妖了,目光闪烁如灯倒是夜行很方便,这个形象跟徐峥主演的《春光灿烂猪八戒》里的九命猫妖十分吻合了。还有一种挺有意思的厉鬼,出场十分高调:忽然灯光发绿暗淡,缩小如豆。一会儿爆的一声,红色的火焰四射,圆圆的有两尺光景,像一面大镜,中间现出人的面孔,竟是她死去的丈夫。镜子倒也是鬼附身的很好的道具,附在绳子上的鬼得从绳子里跑出来才能和人见面,附在镜子里的鬼可以在镜子里和人见面,而且其恐怖效果也是成倍的增加,现在光想想就让我感到发毛的事情很少了,但凌晨十二点对着镜子洗脸仍是其中之一。

    恐怖电影中的鬼们,不是满脸血浆,就是面色苍白,再算上双腿残疾,走路只能靠飘,这样营造的恐怖气氛实在有限。鲁迅先生的《捣鬼心传》一文中说:

    清朝人的笔记里,常说罗两峰的《鬼趣图》,真写得鬼气拂拂;后来那图由文明书局印出来了,却不过一个奇瘦,一个矮胖,一个臃肿的模样,并不见得怎样的出奇,还不如只看笔记有趣。小说上的描摹鬼相,虽然竭力,也都不足以惊人,我觉得最可怕的还是晋人所记的脸无五官,浑沦如鸡蛋的山中厉鬼。因为五官不过是五官,纵使苦心经营,要它凶恶,总也逃不出五官的范围,现在使它浑沦得莫名其妙,读者也就怕得莫名其妙了。然而其“弊”也,是印象的模胡。不过较之写些“青面獠牙”,“口鼻流血”的笨伯,自然聪明得远。

    根据文章后面的注释,这里所说的山中厉鬼,见南朝宋人郭季产的《集异记》:“中山刘玄,居越城。日暮,忽见一人著乌袴褶来,取火照之,面首无七孔,面莽傥然。”其实,这样说起来,略带读过,确实如鲁迅先生说的,印象模糊,倒体现不出他的恐怖了。我个人也觉得没有五官的鬼脸是最为恐怖的,但这句话远没有这样一张图来的有冲击力。

    我读过一个日本的鬼故事,一对父子从田里劳作回家,父亲忘了锄头,于是让儿子在路边等他,他跑回去拿。小男孩等了很久很久,不见父亲回来,天也快全黑了,吓得一边哭一边往回跑。远远看见父亲蹲在田头哭泣,小男孩赶紧跑过去,父亲抬起头,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说锄头没找到。

    所以,我眼里的鬼,应该是以人形为基础的。说白了,鬼既然是死了的人,那自然不能有过多的差异,做鬼也要符合基本法啊。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鬼长什么鬼样(下篇)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twldj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