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之所以弥留在人间,要么心中有爱,难以割舍。要么胸中有怨,不得平息。
张平三十多岁,一脸横肉,眉粗而黑,活像两把毛刷子似的,之前打架坐过两次牢。道上的人称他“平哥”。
一次聚会中,张平结识了会所的坐台小花。一来二去,小花怀了孕。
道上混久了,整天打打杀杀,指不定哪天就躺下了,小孩对于张平来说,那是根,如果是男孩,张家就有后了。在张平连哄带骗及糖衣炮弹的攻势下,小花怀胎十月,生下了孩子。
孩子是个女婴,在肚子里脐带绕颈三周半,一出生便已经没了呼吸。在医生宣布胎儿死亡一个小时后,女婴居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只不过,这孩子和一般的小孩不同,她不哭!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张平。
张平觉着,既然上天注定要让这个孩子活下来,说明他和这个孩子有缘。小花出月子那天,恰逢他本命年生日。过生日与满月酒凑在一起,张平在酒楼大摆宴席。
其实,在月子里的这一个月,张平越来越觉得这个孩子“不正常”。她不哭,不笑,哪怕是嘴角上扬,类似笑的表情都没有。不管什么时候醒来,从来不看小花一眼,眼睛总是直勾勾的盯着张平,那双本该无邪的眼睛里,总像藏着什么东西。许多次,半夜醒来喂奶,张平总被那双眼睛给怵到。
道上的朋友和小花的姐妹都到齐了。大家纷纷夸他们的女儿长得漂亮,有灵气。小花身子不舒服。孩子一直是张平抱着,居然一整天没睡,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张平。
宴席过半,门口突然来了一个化缘的中年和尚。和尚身披灰色旧袈裟,低眉垂眼,一手托着缺口的瓦钵,一手主着一人高的木仗,口中念念有词。不管众人怎么驱赶,只顾伫立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平怀里的孩子。
如果是平日,张平早就拳打脚踢把这和尚给撵出去。念在今日大喜,不想破坏了氛围。便让服务生为他打包一些饭菜。奇怪的是,和尚收下饭菜之后,点头致谢,却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思。
“嘿!你个老秃驴!给脸不要脸是吧!”张平安奈不住性子,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操起一把椅子,三两步跨到了和尚的面前。
“阿弥陀佛!”和尚作揖,道:“不是我赖在这,实在不能走。”
“干!端个破碗,给你口饭吃算我心情好!还想要钱是吧?打不死你!”张平一只手将椅子举过和尚的头顶,正要砸下去,被一旁的宾客给拦住。
“哎,平哥!一个臭要饭的,你跟他较什么劲!”
“是啊平哥,说不定人家故意想让你打他,好赖吃赖喝呢!”
和尚不紧不慢的放下随身物品,从袈裟中取出一道黄符,用打火机点燃,化成灰,装进钵里,然后找了一口水,将符灰化进水中,一口包在嘴里。
张平一不注意,怀里的宝宝被和尚喷了一身的符水。宝宝一惊,浑身一抽搐,竟“哇哇”大哭不止。
这时,一旁的宾客也不拦着了。觉得这个和尚实在太过分了,愤愤围了过来。有人手里握着酒瓶,有人拖着板凳,椅子。一副随时干架的阵势。
和尚细细听着婴儿的啼哭声,竟微微笑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三句话,说完再打不迟。”
大家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和尚,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女孩的名字叫小娟,十四岁,初一,三年前七月十五晚上九点,西郊河堤芦苇丛。”和尚缓缓说完第一句,目光紧紧聚在张平的脸上。
张平不敢对视和尚的眼睛,侧过脸去,嘴角一阵抽搐,额头微微渗出汗水。
“马尾,蓝格子衬衫,薄麻布束腰裤。麻绳,枯井,青石板。”和尚说出第二句,竟然落了泪。
宴会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明白和尚在说什么,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除了张平,和尚每说一个字,他的心里便跟着打颤。第二句话说完,他的衬衣已经被汗湿了大半。
“自首吧,她说,只要你能在五分钟内自首,便饶了你性命。不然,哎!孽债!”和尚摇摇头,剐了张平一眼,缓缓离去。
“平哥,这个老秃驴念的什么经?完全听不懂啊!”
“平哥,兄弟几个要不要追出去揍他!”
“切,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神经!”张平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极其不自然的笑笑,表情复杂:“以为真是个化缘的和尚,没想到是个神经病!兄弟们,我们继续喝!别让一个神经的秃驴搅了兴致!”
张平的出生时间是晚上八点一刻,此时墙上挂钟里的指针正指向了八点十分。
据说,本命年生日的那一刻,是人一生中阳气最弱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平表面上没把和尚当回事,杯影交错,实际上心里却是慌的一批!他不知道和尚是从哪儿得到这些讯息的,自己明明做得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泄露风声。万一他报警了怎么办?
张平喝着酒,眼睛时不时在偷瞄挂钟上的指针。八点十一,八点十二……
在距离八点一刻还有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怀里的宝宝越来越焦躁,哭闹声越来越大。忽然,整个宴席上灯光全都熄灭了!现场一片混乱。
怀里宝宝的哭声噶然停止。张平摸到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婴儿尸体。他惊愕的松开双手,一个胸口般高,扎两马尾辫的小姑娘,黑暗中一把抱住了他。张平伸手一摸,小姑娘全身软软黏黏的,许多蛆虫爬到他的身上。一阵刺鼻的恶臭袭来,惊恐中,张平竟然缓缓看清了小姑娘的脸,一张高度腐败的脸,空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给过你机会的!”熟悉又惊恐的声音,在张平的耳旁幽幽响起……
灯光亮起的时候,挂钟上的指针已经是八点十六。张平全身僵硬,面容扭曲的倒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具死婴。
三年前七月十五日晚上九点整,十四岁的初一女生小娟刚下晚自习。为了快点到家,他选择了那条长满芦苇的河堤。不曾想,清冷的月光下,一个猥琐的身影正悄悄跟随在她的身后。一个扎着马尾辫,上身蓝格子衬衫,下身穿薄麻布束腰裤的花季少女,就这样被黑影拖进芦苇丛中糟蹋。并被麻绳勒死之后,丢下十多米深的一处废弃的枯井里。枯井上盖了一块青石板。由于那处枯井平时极少有人经过,所以事隔三年。小娟的尸体始终没被发现。家人报警,警察只能按失踪处理。直至张平的离奇死亡,警察才在一处枯井里,找到了小娟的尸骨。
其实,从被丢进枯井的那一刻起,小娟一直跟随在张平的左右,只不过他的煞气太重,一直没办法报仇。直到死婴的出现,直到特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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