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dingfei | 来源:发表于2020-01-22 16:53 被阅读0次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日,公司已经没几个人了。早晨乘车上班,班车上人影寥寥,一一看去,他们的眉眼间都透着难得的安定与舒展。班车启动,一路畅通无比,往来也时有车辆,但街道已丝毫没有了往日的拥塞与紧张。车开至某个摆满了贺春红的路口,我看见一个拉黑箱的男生忽然停了下来,他掏出手机,对着那一坛的花开始拍照,那样子悠悠缓缓、气定神闲。因为新年临近,这个城市的状态一下变得松弛起来,但这样兀然的松弛,却让我心里慢慢地生出了一片疏落,渐渐地,便有了一种执意想要找到些什么的神气,而这要找寻的东西,我笃定它与年相关。

    一,年与重来

    年,一个记录时间的单位,它代表地球已绕日一圈。一圈又名一轮,它意味着循环往复,所以年既代表结束,也代表着重来。结束即是尘埃落定,即是已完此劫,故而无论在旧年里我们有何种不堪与纷扰,有何种艰难与苦闷,且让它随年而闭,而对于美好的未来,我们盼望它在重来的一轮里能应年而启。

    重来,怕是这世间最难以实现的东西。因为物理上速度存在极限,我们无法真正回到过去重新再来。《大话西游》里的台词之所以让人动容,也是因为上天并没有赐予至尊宝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年,因其周而复始的计时方式,以一种狡黠的形式给了我们重来的恍惚与错觉。

    二,年与生长

    小学时每逢春节结束的那个学期,语文老师在教作文时总会使用“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这句作为开头,年幼的我们不太能体会其中的意思,只知道是句吉利话,念起既漂亮又顺口,便一直记到了如今。而今再看,才发现这句话不仅有它形式上的美,更重要的是其中还饱胀着某种东西。细细想去,你仿佛能嗅到草尖带露,能望见花胞吐蕊,能触到东风中裹挟的暖流,能听见鹿鸣马嘶雁叫鲸吼这样的声音。这些自上年天封地冻之后就消沉殆尽的东西,经过冬天的休整与蓄能,在崭新的一年里用力爆发。

    三,年与祝愿

    前几日中午去外面吃饭,在路上看到一个老人在卖对联,悬挂最高的一幅联上写着“石崇富贵籛铿寿,潘岳仪容子建才”,横批是“都入此门来”。不觉被这种半俗半雅,憨狂却又讨喜的口气惹了一阵笑。这年下的世俗声口,功利心态,正是烟火人间对年的满满期待。

    四,年与回归

    这几天,同事陆陆续续地回老家了,仍留在公司的人并不多,所以事情也很少。昨晚六点我离开公司,走出大楼时,天色将暮,因为不像平时下班那样晚,所以我索性走路回家。路经南海立交时,看到一个倚在天桥栏杆上抽烟的女生,我向她所望之处看去,只见深南大道上一串串灯笼随着汽车的尾灯向远处延伸,笔直的道路被渲染成了千丈软红。而在车流行进的方向上,虽有人家掌灯,却大不如平日那样通明。新闻上说春运期间加开了夜间的高铁,那些在城市里倦奔了一整年的人应该都在返乡的路上了吧,当他们踏入明亮的车厢,当列车一程程穿过黑暗与风雪,当他们见到牙牙学语的稚子与满眼期盼的老人时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五,年与敬畏

    儿子最近特别迷恋恐龙,于是我给他买了一本关于恐龙的图册,但因我平时较忙,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妈妈带他看。有一天,儿子兴匆匆地跑来我跟前说:爸爸,你知道吗?恐龙生活的年代离我们有一亿年。说这话时,他满脸得意,故意将亿这个音拖得很长,仿佛知道亿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乍听他说这些时,我有一种为人儒父的老怀为安,但很快,我便开始惊愕,这个不足三岁的小生命居然在谈一亿年。

    一亿年是什么概念,如果将其压缩为百年,我们所谓的一生也才不过是53分钟,蜉蝣尚能朝生暮死,这对于53分钟的生命简直就是奢望。而宇宙初化距今已近140亿年,与之相比,人生的长短真的就是沧海一粟,弹指一挥。

    突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如果我们小时、用分钟、或是用秒钟来度量,那一亿年的跨度将会被换算成另外一个数字,这个数字很大很大,却不如一亿年那样容易理解,不像一亿年那样直击人心。年与其他时间单位相比似乎与我们存在着某种天然的亲近,这种亲近让我们在面对洪荒大化时变得十分敏感,让我们能容易地感受到时间的浩瀚,并学会心存敬畏与谦卑。

    六,年与记事

    年,不仅能帮我们感知时间的尺度,也能帮我们感知时间的精度。它就如先民手中的绳结,通过它,我们能准确地记录过去发生的林林总总。通过年,我们知道人类于何时开始凿石举火,诸侯于何时开始裂疆封国,文人于何时开始舞文弄墨。在中国,一提及东汉末年或民国初年,那些杀伐征战的故事就能马上浮现于眼前,一提及庆历四年或永和九年,那些光照千古的文章就能立刻跃然纸上。年,作为时间长轴上的一个个刻度,它帮我们记录了太多的事情。

    七,年与农耕

    无论在哪个文明的历法里,年最初的出现似乎都是为了满足农耕的需求。尼罗河畔聪明的古埃及人发现了洪水、收成与天狼星及太阳之间的关系,于是他们发明了太阳历。中华文明发祥于黄河流域,庄稼在那里一年一熟,所以《说文解字》上以谷熟作为年的定义。而造字人为了表达这个意思,特意将年的形象设计成了人扛着禾捆的样子,让人看一眼就能勾勒出一副农人于茂茂霜雪中肩荷累累收成的冬藏图。所谓的好年景,指的应该就是一样一幅图画吧。人类近万年的农耕文化,让我们基因里深植了某些与农业相关的情感,这情感与土地、时序相关,与年相关。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祝大家在这个年里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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