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记忆的巷子
白瓷缸子,热气腾腾的水
乳色的漂淌的茉莉
在水里安睡
香气溢满我的童年
父亲,那里有我的父亲
我至今找不到和父亲的合影,巨齿的年轮辗过,不仅悲从伤来,我搜索了半天影子,只找到了一杯茉莉花茶的百度图片。零碎的记忆,这一刻,却是清晰刻骨的。
小时候在农村住,一个礼拜来制药厂,父亲的单位洗一次藻,那时是极不愿意洗藻的,尤其是冬天,厚厚的棉衣脱去穿来,很是麻烦。可是只要想起,洗完藻后就能喝上一大白瓷缸子茉莉花水,就劲儿从心来。父亲总是把那一大缸子水热在暖气片上,热热的冒着香气,我仰起头咕嘟咕嘟的喝,父亲就帮我用一只手托着白瓷缸子的底儿,说,“慢点儿,慢点儿,别呛着”。天啊,原来城里的水这么好喝。
那一缸子茉莉花水,就成了父亲说服我洗澡的美丽的诱儿。
多少年过去,当我也步入暮年,许多记忆都已钝化,可唯有那茉莉花香,那嫩嫩的飘浮于热气的叶子,成了我对茶所有的记忆。
时光的那头,那个梳着小辨子的我,对父亲说“爸爸,我要吃了水里的那朵花”。
爸爸说,“那叫茉莉,你的名字也就是从这儿起的,你是家里的最后一朵小茉莉花”。
哦,我原来叫茉莉。我和花叫一个名字。我就是茉莉花。
茉莉花开,一瓣一瓣,开在阳光灿烂的六月,开在父亲的心头。
后来,茉莉花长大,长成茉莉花树。父亲总是调侃说,“你是喝着我的骨血长大的”。
我还总不以为然,什么喝着骨血?有那么严重吗?我分明是吃饭长大的。
年少不懂事的我啊,天下哪一个孩子,不是喝着父母的骨血长大的。
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喝那一包清香的茉莉花茶,总昰留在周末,来看我喝上满满的一大缸子,那比他自己喝了,都要香甜。
待我自己养儿育女,待我昼夜不分,辛苦赚钱,我才明白,我就是喝着父母的骨血长大的呀。
茉莉一树落英,我再也回不到从前。
父亲,至此在世间,我再也找不到比它好喝的花,比它好喝的茶。
茶不等人,它和父亲,已经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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