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一个叱咤风云、掷地有声的名字。他的一生,是一册让人穷尽岁月亦不能读懂的经文。在荒芜的雪域,在寥廓的圣湖,在宽旷的神山,他沉静似水,静卧如佛。
他曾在云端之上,俯视众生,亦在最深红尘,爱恨交集。他曾化身千百亿,寂寥修行,只为度化世人,却始终舍不下风花雪月的情爱,割不下锦绣如流的人间。——节选自《在最深的红尘里重逢》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初七,阿旺诺布受了格楚戒,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出家为僧,至此他不再是阿旺诺布,而是普慧·罗布藏·仁青·仓央嘉措。
具誓金刚护法,高居十地法界。若有神通法力,请将佛教的敌人消灭。
在格楚戒的仪式中,仓央嘉措需要向佛祖进行宣誓,可他这些年仅仅只是在寺院学习经书,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出家的这一天,当然也就不知道受戒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他愣愣地看着主持受戒仪式的班禅,茫然地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护法金刚的塑像上,突然有了灵感,于是连忙做了一首诗来代替宣誓。
可是班禅没有因此而赞赏,只是平淡地告诉仓央嘉措,这并不符合宣誓的惯例。“你应当回答,遵守经上规定的一切律条,为众生之事,身体力行。”
一开始的些许喜悦与自豪感瞬间冷却,仓央嘉措照着班禅说的那般重复了一遍,仪式就算是完成了。在这之后,仓央嘉措穿着黄色法衣,坐着八抬大轿进了拉萨,坐上了布达拉宫红宫第四层的集会大殿的无畏狮子大宝座上,看着下面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仓央嘉措的眼里散发着莫名的情绪,这场奇异的梦是何时开始,又会何时结束呢?
拉萨熙攘的人群中间,琼结人的模样儿最甜;中我心意的情侣,就在琼结人的里面。
所谓的日光宝殿只是一座金色的牢笼,所谓的地位与威望,不过是束缚于身的枷锁。
短短的四个月过去了,但对于仓央嘉措来说,是百般无聊的,他虽然身处高层,却无法接近任何人,他只能透过南墙的落地窗,望着下面缩小了好几倍的行人,孤独,终日围绕着他。
遥望街上的人们,在看到那些背着背篓的姑娘们时,仓央嘉措想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不知道如今她过得可好?是否已经嫁作他人,是否还会记得他,记得他们曾经许下的誓言。
还有什么比失去心爱之人更加痛苦的事情呢?
那就是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到头来不过是他人逼迫而成。
日复一日,仓央嘉措就这么过着,除了学习经书,就是发呆思念着家乡的一切。然后就在某一天,一个喇嘛偷偷跑来见他,说了些话,而就是这些话让仓央嘉措彻底寒了心。
“原来,是他们,为了某种需要,硬要我得到我不想得到的,失去我不愿失去的!”
仓央嘉措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喇嘛,想着自己原本在家乡过得虽然平凡,但是快乐,有着那森伯伯,有着朋友刚祖,还有心爱的姑娘,家乡的水、树、花,小屋,牛羊,这一切都是他最渴望的。
然而桑结嘉措——五世达赖的亲信弟子,也就是声称仓央嘉措是五世转世,是该作为第六世达赖的这个人,他们到底为何要不择手段地安排了一切,然后将他送上宝座,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仓央嘉措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直到和硕特部的蒙古王子拉藏来求见,仓央嘉措便懂了。
“您应该知晓的,政教合一在西藏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萨迦王朝,第二次是帕竹王朝,而这第三次便是您的上一世,那还是我的祖父固始汗帮其建立的,如果您不学着执政,那么达赖的宫室虽高,也不过是在金顶之下罢了。”
蒙古王子拉藏留下这一番话后便告辞而去了,徒留仓央嘉措坐在殿内,久久不能释怀。
拉藏代表了驻扎在西藏的蒙古人,而桑结嘉措则想着“一手遮天”,这两者之间的矛盾就是一个无底的陷阱,桑结嘉措要仓央嘉措成为佛,而拉藏又要让他做出选择。此时此刻,这座金色的宫殿犹如一座青铜制的大钟,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仅穿上红黄袈裟,假若就成了喇嘛,那湖上的黄毛野鸭,岂不也能懂得佛法?
向别人背几句经文,就能得“三学”佛子称号,那能说会道的鹦鹉,也该能去讲经传教。
接连几日的苦闷,无论看多少的经书,烦躁的心绪始终困扰着仓央嘉措。许是佛祖怜悯,在这个时候让仓央嘉措与一位故人重逢了,那人便是他儿时的好友——刚祖。
见到刚祖,仓央嘉措一扫往日的抑郁,笑着和刚祖说了好多,刚祖永远是他的朋友,他的兄长,如今能和刚祖重逢,他怎能不高兴呢?
反倒是刚祖,在走进那高高在上的宫殿后,在看到众多的侍从后,他反而拘谨了起来,是啊,他都快忘了,在自己面前的,哪还是自己的兄弟阿旺诺布,那是有着至高尊贵地位的达赖喇嘛,是佛爷了。
仓央嘉措很快就发觉了刚祖的局促,他苦笑了一下,沉默了。原以为两个儿时的好伙伴许久未见,一定会笑着相拥着互诉衷肠的,可仓央嘉措知道的,他们回不去了,两颗心已经隔着不可逾越的沟壑了。
不过没有关系,仓央嘉措还是把刚祖留了下来,他为刚祖重新赐了名叫塔坚乃,让刚祖在拉萨继续生活,刚祖答应了。谁曾想,这一留,刚祖便把自己的全部都留在了拉萨,很久之后回想起这一刻,仓央嘉措的心里满是愧疚与懊悔。
摇晃着白色的佳弓,准备射哪支箭呢?你心爱的情人我呀,已恭候在虎皮箭囊里。
俏眼如弯弓一样,情意与利箭相仿;一下就射中了啊,我这火热的心房。
一箭射中鹄的,箭头钻进地里;遇到我的恋人,魂儿已跟她飞去。
有了刚祖的陪伴,仓央嘉措的日子好过多了,他总是穿着小喇嘛的衣裳,偷偷跑出宫殿之外去找刚祖,那会儿的桑结嘉措忙着独揽政权,对于仓央嘉措的举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这一来二回的,仓央嘉措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他人生中的挚爱——于琼卓嘎。
印在纸上的图章,不会倾吐衷肠;请把信誓的印戳,盖在彼此的心上。
初三弯弯的月亮,满天洒着银光;请对我发个誓吧,可要像满月一样!
心如洁白的哈达,淳朴无疵无瑕;你若怀有诚意,请在心上写吧!
犹记当初遇到初恋时,仓央嘉措用了三首诗定情,而这一次,他一口气写下了六首诗,被陪在一旁的刚祖取名为“三箭诗”和“三誓诗”,这足以看出仓央嘉措对于于琼卓嘎是有多么的喜爱了。
就这样,仓央嘉措和于琼卓嘎热烈地相爱了。一开始他们会在白天的酒店中相见,可有时候客人太多,没有空余的房间让他们说句知心话,思来想去,两人决定把幽会的地点放在了于琼卓嘎的家里。
但就算是这样,流言蜚语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多,直到这些话飞进了布达拉宫,飞到了拉藏汗的耳朵里,要知道受过格楚戒的僧人是决不允许沾染女色的,这个消息对于拉藏汗来说,可谓是打倒桑结嘉措最好的利刃了。
于是“当今的第六世达赖喇嘛不是真正的达赖。”这样的一个说法顿时飞遍了整个拉萨,仓央嘉措听闻后并不在意,这个达赖他早就不想做了,现在的他找到了真爱,无时无刻都在迫切地希望冲出这个牢笼。
可另一边的桑结嘉措却是慌了,六世的仓央嘉措对他来说是稳定蒙古人拉藏汗和朝廷的关键人物,如今这个关键人物出了问题,他定是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启明星亮了,又一个黑夜将尽。仓央嘉措沉浸在浓郁的情爱之中,想象着自己褪去身上的红黄袈裟,和心爱的于琼卓嘎,还有朋友刚祖快乐地生活在拉萨,然而一声惨叫,将他的美梦彻底打破。
命运终究还是伸出了手,那一夜,仓央嘉措抱着好友热乎乎的头,看着满地鲜血,看着好友的双眼不再闪现明亮,他的泪水落在滚烫的血水中,一起向宫下流淌。但悲剧并未就此停止,那一夜,仓央嘉措不仅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好友,还有自己的心上人也不知所踪。
会说话的鹦鹉,从工布来到这方,我那心上的姑娘,是否平安健康?
在四方的玉妥柳林里,有一只画眉“吉吉布尺”。你可愿和我结伴而飞,一起去工布地区?
......
康熙四十四年年初的一天。桑结嘉措和拉藏汗之间发生了军事冲突,各方人士为了维护一方和平选择了五世达赖的灵塔作为谈判的地点。会议上,桑结嘉措和拉藏汗两方为了维护各自的权益争得是面红耳赤,为了谁来做西藏的主宰,双方久久未能达成一致。
仓央嘉措坐在正中的位置上,看着那两人激烈的争吵,他就好似一具木雕,就木讷地看着,不发一语,现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灵魂,仅仅是那两人手中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这场冲突最后由桑结嘉措的死亡而宣告结束,原来拉藏汗早已预谋安排了人手,将桑结嘉措毒死在了战局上。桑结嘉措一死,整个西藏的局势便变了天,拉藏汗给康熙皇帝上了一份奏折,上面写满了桑结嘉措的种种罪状,还有那个所谓的六世达赖喇嘛不守教规的行为。
羚羊一般的矫健
格桑花一样的笑脸
躺着是我的圣湖
站着是我的神山
我将一去不返
断了我俩的情缘
酥油灯点燃万盏
我心中依然黑暗
你是湖水一湾
我是泪云一片
飞在你的上空
滴到你的胸前
受命押送仓央嘉措的朝廷队伍来到了青海湖边,此时的康熙帝并不想让仓央嘉措进京,毕竟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于是康熙帝便把这个问题交给了押送队伍的官兵手里。
“汝等曾否思之,所迎之六世达赖喇嘛将置何处?如何供养?”
正是这样的一句话决定了仓央嘉措的最后的归处。仓央嘉措,这个世间最美的情郎,雪域的王,于是就此陨落在了青海湖里。
白色的野鹤呀,请你借我翅膀;不去遥远北方,只去一回理塘。
康熙四十七年,在东方喀木地区的理塘,一个叫格桑嘉措的孩子被称为七世达赖喇嘛,他们说这个孩子就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转世替身......
(完)
梵小笙,旨在拯救消逝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线上以小说、漫画的形式进行推广,线下以酒店营销活动为媒介的宣传,通过酒店社交媒体来重现当地的人文历史,让大家明白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历史文化成就的重要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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