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忆春

一场沙尘过后，尘埃弥漫，天地苍苍。时值三月，冬之萧瑟渐消，气温一日暖过一日，连昨夜的雪，亦未多停留片刻，化了水在屋檐边作滴答状。然，在这座小城，倘要寻觅一分春色，却也不能够。

窗外的老榆树，依旧静默，裹在枯枝干叶里沉睡，路旁的草和地面一色，苍黄，衰败。想要眼里看得到的春色，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是的，每一个经历过黄土高原漫长冬天的人，大概从春节过后，对春日的期盼便一日强似一日了，尤其是过了惊蛰，对春天的渴望简直迫不及待。这所有的期待，最后全部化作舌尖上的第一口春芽。

俗语说，三月八，吃春芽。无论是枝尖冒出的树芽，或是破土而出的野菜芽，变成餐桌上的美味，经味蕾遍尝，方不辜负在春光里走一遭。前两天看一个老乡写过一篇关于掐苜蓿的文章，那大概是从我们那里走出来的人所有童年的记忆。

当第一缕春风拂过土地时，苜蓿刚冒出一点芽，成群结队的人提了篮子，拿上铲铲，跨过一弯又一弯的梁峁，寻找苜蓿芽，当然还有斜蒿。吃苜蓿也有讲究，刚探出土的头茬苜蓿，将醒未醒，一半在土里，嫩白，一半在春风里，翠绿，将这绿与白焯水，与油盐醋相伴，便是一道美味了。

每到春天，山花漫漫，桃红柳绿的盛景在眼前飘过，而不留在心底，令人激动的依旧是小时候滋润我味蕾的春芽，野菜之流，总觉得提着装满春芽的蓝子，走在满眼新绿的田野里，就是拥有了整个春天。

我妈早在一周前就说家里的野菜又到了上桌的时节，园子跟前的两分苜蓿地里，掐苜蓿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掐菜的人倒比苜蓿还多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回头看看窗外的树，草坪，还是一片枯黄。

今早，老家邻居发了村里的一段视频：春草已生，在墙围边，水井旁，土垒跟，门前槐树下，一堆堆，一簇簇新绿，在春雪的飘飘扬扬里，摇曳生姿。远处是麦苗，层层叠叠的梯田上，翠绿渐次铺开，带着春天特有的活力，奔奔跳跳着，对岸的山便也要绿起来。

从离开村里，对于四季的轮换便只剩衣裳的增减，偶尔瞥见公园里的树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绿了，也不过一句哦，春天来了，未来得及沁入心底，已是夏季了。

最美的春色，在田野里，在故乡，在回忆里，或许还加了滤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