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随笔

    我很忙，真的。所以尽量不要来找我借东西、抄作业、或者是聊点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因为我真的很忙。

    我只是普通的高一学生，市一中的生活，就像每天早晨阴郁的天空一样苍白无力。

    早扫时扫把的漫不经心，余下大把随风飘零的樟叶；晨读课上疲倦冗杂的读书声，蚕食这书本里的字字句句；放学前几分钟广播的频繁扰动，仿佛惊心动魄的时刻；还有？食堂难吃但份量却大的惊人的饭菜；放学时路边呛人的汽车尾气与噪音；夏日晚自习里与蚊虫的作战；走读生夜晚结伴在黯淡的路灯下行走。校园里那一株杨桃树常年恹恹欲睡，枝叶稀疏，果实干瘪，隐匿在校园不知名的一角。

    灰色的雨落下来，有栏杆上倒挂的玲珑水滴，有泥土和茶花铺遍小径的芬芳气息，还有白色校服沾染的湿气。乍落乍歇，且行且止。

    我仍旧需要上学。黑板旁值日生抄写的八节课程从未间断。我还需要机械抄写词组，我需要在笔记本上留下狂妄的字迹，我需要被人群挟持着走向操场做操，我同样也需要完成所谓“研究性学习”的课题，这个晦涩拗口的词组令人心烦。活动蒙上一层灰暗的色彩，像雏鹰的翅膀遮蔽日光。

    碰到我时，不要和我打招呼，我一定正在忙。忙着抱住篮球冲向操场，美其名曰“课题研讨”。篮球场上，雾气弥散，人影幢幢。身影被风割裂成碎片，散落一地。

    在这里，激情，被风模糊了一切棱角。

    但我还是被一个人打断。

    是这样的。

    那个少年在我最忙于涂满今天的作业答案时出现，带着不屑一顾的轻佻。校服外套拉到一半，潦草的刘海顶在头上。而这之下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色彩——可能是睡眠不足缘故吧，怎么看都正好与洞庭湖的沉稳安静相悖。

    他。新一任同桌，以嘈杂人声与桌椅的推挪作背景，第一句话不是客套的问好，而是在喉间挤出一句变声期特有的语调：我有十级百合本，你怕不怕？

    我当真是不怕。

    我听着你上课时含混不清的哼唱，看着你一团糟的课本。“研究性学习”不友好的断句被轻易玩弄，赋予一层全新的含义。

    我当真是怕了。

    所以我很忙。忙于苦练想要的八块腹肌，忙于看你指点的漫画与文字，忙于和你一起打球以及肩并肩地聊天，更忙于做一堆你和我，或者无关紧要的卡贴，我要把它们都贴在自己试卷夹的封面上。

    我很忙，忙着和你在一起。

    我要看你写题时沉思的样子，看你听课时左手扶着的额头，看你和其他女生讲话时的神情，也忙着看你对我讲话时嘴角勾起的笑,看着你午休时伏在桌上，光影在你鼻翼间细微的颤动，暖风从半开着的窗户间窜进，脸颊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温暖开放。

    我很忙，很忙。因为一切都在变化。

     两个月后，我更加忙了。

     座位重新打乱，以不同的姿态编排。薄如蝉翼的感情瞬间撕裂成碎片，如同舞倦了的蝴蝶漫天飞舞，散入尘埃。

    我忙。

    忙着暗恋楼上的女孩，忙着清理还未贴完的卡贴，忙着销毁看过的一沓沓漫画和文字，忙着重来写到一半的课题。你，以及往日里的一切回忆，再也不要来打搅我。

    年少的忙碌，戛然而止也是如此的迅速。

                                                                                                           2015/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