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到寂寞，开心到伤感

如果画条中国年味的曲线图，从小年后开始酝酿过年的情绪，慢慢升，慢慢涨，最高点无疑是除夕到春节。随着年初六第一次返程小高峰出现，年味开始变淡，人们谈论得最多的是，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上班，什么地方做核酸更方便。

从年初五晚上起，我开始伤感了。貌似有很多应酬，其实都可以推掉。貌似有很多去处，其实都是可去可不去。貌似有许多人想见你，其实见和不见都是在说说而已。

挚友良哥从年前约到年后，从汕头约到沅江，每天都在约，最后还是错过。我有空他没空，他方便时我又不方便……初五晚上化个淡妆满心欢喜想赴约，他却已在回汕头的路上了。

失落沙洲啊。

一早黑咕隆咚地接了个视频，小叔子带着两个孩子也在回去海南的路上了，他们过年赶回来，初六就回去，只为见见八十岁的老母亲，婆婆已经不大认人了，这可能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个年……小叔子带着孩子是怎样的心情回来的，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去，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在一旁默默地把他的伤感承包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孩子爸一声不吭把整个大家庭过年的费用都包下来的原因，要知道，如果婆婆不在了，还想八兄弟围拢起来过年，那是不可能了，都有小家，各归各家，那个最大的原生家庭，从此就解散了。

弟兄们感情好的，还能走走，不然，也就是名义上还有这些弟兄了。

至此，我心头的伤感，已经爆棚了。

孩子们未曾察觉这些潜在热闹表像里的巨大的亲情危机，还在那兴高采烈地问叔叔今年什么时候回，还在那儿清理回乡下的行李包……乡下回去过年的亲戚们差不多都散了，姐姐一家初四晚上回长沙了，大哥家的侄儿侄女回株洲了，二哥的孩子们初二开始调瓜了，剩下我们能陪孩子奶奶两天，就只有留守在家的老八的老婆孩子了。

越是人多越易散，看似都应该回来陪陪，其实都不容易抽身，我们初十回汕头后，就只有等2023的新年重聚了。

老家，只是个聚聚的地方，没有老人，我们连聚聚都难了。相聚有多么热闹和开心，分离就有多么寂寞和伤感……别说物质守恒，就是精神和情感，也在遵循守恒定律。

欢歌笑语的背后，落寞无声在膨胀。杯觥交错的美景里，曾经都是孤独在坚守。没有不散的筵席，每一场赴宴，最后都是曲终人散。

也打过几场牌，上桌的时候信心满满，散场时疲惫不堪，这种上桌下桌，一生中经历也是有限……玩一次少一次，就像生命中有些人，见一次少一次……终归次数圆满，再也不见。

年，也是这样，过一年少一年。世上的年在添，我辈的年在减……今生纵然活个百岁，转眼已被我霍霍了半生，剩下几十年，过一年就少了一年……

不愿多想了，热闹到寂寞，开心到伤感，那张年味曲线图开始下滑，滑到了我心最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