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随笔

萌猫“胖花”的主人Yixi有事回国一个月，走之前把宠猫托付给了我。我和Alex (以下称轻松熊）早就满怀期待，代管胖花的责任也是我主动征求来的。因为久闻他的温柔貌美，又常常流着口水看Ins上他的各种萌图，轻松熊作为一个cat person与我这个新晋爱猫之人能够代管胖花简直是我们梦寐以求之事。

胖花是一只英国短毛折耳猫，毛色奶黄相间，脖子上有一圈白毛，颜值非常高。辗转了几任主人终于来到Yixi手里，我曾在上任主人家里见过它，第一次见，就觉得惊为天猫。也许是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猫 —— 脸扁扁的，眼睛又大又圆，爪子像白糯米团子，好似卡通形象。胖花到我家的第一天我把屋子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Yixi搬来了他的所有物品：猫砂，睡觉的毯子，磨爪子的小窝，各种猫粮，还有一些玩具。新生活开始了，胖花刚来时胆子非常小，迅速躲到我的床底下，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肯出来，我够不到他，只能让他独自待着适应新环境。然而第二天早上我们是在他排泄物的熏天臭气中醒来的 —— 没想到猫屎的杀伤力如此巨大，去铲屎的时候连连干呕，我和轻松熊互相推脱，最后还是他做得比我多，但我们都意识到代管胖花的任务艰巨，并不是看到表面可爱喜欢就行，而是要管理他的吃喝拉撒，时刻注意他的行为举止。

我以前从来没养过猫狗一类的动物，每次提出，父母都以养宠物太麻烦，他们工作太忙而拒绝。我现在体会到这席话的意义，没有绝对的耐心和爱心的人，是一定不要轻易养宠物的。胖花渐渐适应了新环境，我每天喂他两次湿猫粮，干猫粮随时供给，除此之外，我还常常在我自己的饮食里分给他一些三文鱼，鸡肉，煎鱼，猪肝pate之类的东西，因为这小家伙每次只要看到我做饭或是拿出一些包装好的食物，无论在屋子里的哪个角落都会迅速窜到我身边来用渴望和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有时候我会常常想，宠物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一直以来我就有一个很奇怪接近偏颇的理念，在猫狗之间，我总认为猫是属于bourgeois intellectual这个群体的偏爱，而狗多属于工薪阶层或上流社会的玩物。我知道这个想法很片面也没有什么意义，但即使是成立，即使养猫的人头头是道地宣称他们爱猫的聪慧灵敏，爱它的整洁自律，爱它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在我看来，和养其他的动物从根本上没有太大差别。人们希望得到宠物的陪伴，享受喂养它们，与它们玩耍的乐趣，甚至把它们视作孩子，家人，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里奔波，回到家里看到宠物们天真无邪的脸，一瞬间所有的烦恼一笔勾销 —— 他们永远是纯粹的，你对它好，它也会让你欢喜。所以很多厌倦与人打交道甚至社交恐惧的人往往和动物比较亲近，有些人宁愿与家里的猫呆在一起也不愿勉强自己和人出去喝一杯。但对于养猫的人来说，大部分情况都是一厢情愿。猫并不是复杂的动物，但它们时常会存在所谓的“功利心” —— 它们那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可能只是为了得到一口猫粮，在食物面前任何高贵的动物都懂得卑微，而在其他情况下猫则不太愿意和人互动，它们顶多是趴在附近，给人作伴，但一定会保持一定的距离。人类作为高级动物常常狂妄地认为自己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面对下面的低级动物，无论是喂养，圈禁，宰杀，训练，戏弄，还是实验，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当他们面对猫的时候，经常会自作多情地赋予一些人类的情感，以为对方也可以给予回馈，可是猫毕竟是猫，也许你待它亲如子女十几年，放到屋外它仍然可以瞬间无影无踪，然后再也不会回来。人类以为自己能控制一切，却还是控制不了猫的行为和情感。

窦唯的那首《高级动物》我尤其喜欢，一曲道破人类作为高级动物的复杂与邪恶  —— “矛盾 虚伪 贪婪 欺骗...... 嫉妒 阴险 争夺 埋冤......” 每个词语都面面俱到，作为人类自己和接触过各种人类的我，感触至深。很多人都指责窦唯太过悲观，我觉得他的居安思危来自于对人和事物有着和常人对立的看法，这种态度才促使了他的一些绝妙的创作。曾看到网友在《Don't Break My Heart》这首歌下面点评：“我为什么生活在了一个连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都能火的时代”。不禁偷笑，可能是我暗地里也在赞同吧，当然我们不能简单地评论一首歌的好坏，很多人都会认为《Don't Break My Heart》曲调老土歌词过时，而《高级动物》更是诡异到无法理解。也许《青春修炼手册》很可爱，甚至听后主旋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但唯有《高级动物》的字字句句让我刻骨铭心，陷入深思。

胖花的口碑是非常好的，总的来说它比很多家猫都要“乖”。他很爱干净，知道自己的厕所在哪，也从来不到处乱抓乱咬，完全没有攻击性，虽然爱吃，但你若是不给，它也不会怎么样。你在工作，学习或是看电视的时候它还很愿意来到你身边趴着，享受人类的抚摸。虽然胖花爱叫，但它的叫声很可爱，并且也不会在晚上吵着人睡觉。先前接触过轻松熊家的宠猫Ted，这可能是我见过的世界上生活最幸福的猫。可以在乡村大房子里肆意妄为，每天都有各种精选猫粮供着，其实她根本不怎么吃猫粮，倒爱吃野味。主人专门买来的循环净化的小喷泉池供她喝水，可她还是习惯跳到灶台上喝水龙头里放的水。她还有一个专门的猫塔，可以随时攀爬跳跃。她在家里有四五个窝点，每一个都温暖舒适，其中一个是屋里的客房，平时没人住的时候就是猫的天下。Ted是半放养状态，也就是说她每天都会穿梭在前院后院，屋里屋外，甚至去到屋后的丛林里，然后叼回来一些小动物的尸体，有的时候在外面玩到睡觉才回家。她已经十四岁，算是老猫一只了，但是弹跳能力和反应力惊人，而且从来不让人碰，我曾经试图想去抱她，竟被抓出一道血痕，这大概是半野化喂养的成果吧。轻松熊的妈妈认为这才是养宠物的正确方式，Ted是收容所领养来的，她给了她最好的生活，无忧无虑的人生，甚至到轻松熊的爸爸一直想养小狗，他妈妈都反对说要等给Ted养老送终以后再养狗，以免她晚年感到自己失宠。 而她极力反对在城市的公寓里养猫，认为这是不人性化的行为。我完全敬佩她对待动物的态度和方式，但城市养猫是否人性化倒还有些争议，毕竟像胖花这样的猫，软软糯糯，从小就在闭塞的空间里长大，它大概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样子，也没见过其他的动物，不知道自由是个什么概念，且完全没有自我生存能力。我常常想，它是怎样看待自己？它知道自己是一只猫吗？它每天接触到的世界这么狭小，除了吃喝睡，也没有其他活着的目的，饿了只会向人类乞讨吃食，它的人生完全依附于人，越想便越觉得有些悲哀。

我还发现英国人和中国人对待宠物的态度有另一个不同点。可能和我们的教育有相似之处：中国人大概认为只要宠物乖，听话，呆萌，就是最好的；而英国人好像对宠物的期待有所不同。Yixi把胖花交给我的时候就骄傲地说，胖花非常乖，跟那些乱抓的猫都不一样，我也把它教得很听话，从不让它上床或桌子，也不给他吃太多零食。我听了当然很欣喜，胖花本来性格就温顺，加之Yixi调教有方，给我省去了不少麻烦和担忧。可后来轻松熊接触到胖花一阵子以后，懊恼地告诉我说，胖花的反应能力和捕捉能力都很低，不知是训练不够还是智力身体发育不良。我回敬他说胖花刚刚给兽医检查过，完全健康，劝他不要想多。可他又说胖花是一只“useless cat”，如果现在面前有一只老鼠，胖花肯定吓得半死。我很不高兴，胖花只是一只宠猫，你对他还能有什么期待？再说之前是谁迫不及待要接胖花回家的？后来我又告诉他Yixi吩咐了，不许让胖花上床，这是规矩。轻松熊又很吃惊，上床又有什么关系？我家的猫前脚在林子里窜，后脚就跑到我床上滚，我现在也活的好好的。我也不知道猫上床的坏处，但这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发现，原来养宠物的态度在不同国家也有挺大的差别。中国人往往像教育孩子一样教育宠物，要听话，要乖；而英国人更放任自流一些，如果自家的猫跑不见了或是被其他动物袭击，alas! 那可能也是天注定吧。我的这个想法应该是比较片面的，但它属于我养胖花的心得，所以还是很想记录下来。

可爱的胖花还会在我家呆到四月底，希望那个时候我不要太舍不得它离开（我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种自作多情的人类）。而作为感情复杂，思维活跃的高级动物，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试着活得像一只猫一样，简单，洒脱，漫无目的一点呢？

胖花和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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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