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最害怕去的地方是医院,最害怕的事情是自己得了很难痊愈的病,最无助的是怎么安慰亲人。
可生死有命,生我们已经得到,死是我们不得不到达的终点。
打我记事开始,觉得生活并无太大波澜。也许是因为小,不懂生存的艰辛。但,还是懂钱这种东西很重要,要不然父母那么操劳是为了什么呢?
哥哥比我和姐姐大7岁,待他读完高一,就外出拼搏了。聚少离多,他在我的世界里就像火光,偶有绚烂,多的是熄灭时刻。
哥哥的外出,也间接促成我和姐姐可以去城里求学。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爸爸觉得愿意读下去就应该多读书,多读书总没坏处。但这在并不是特别富裕的家庭,是一笔不小的开资。
父母做出这个决定后,比之前更忙碌了。
妈妈除了白天看小商店店,每到赶集之日,会起大早,去城里运鸡到我们乡里贩卖。
后来我听妈妈说过一个她卖鸡的故事。发生在某一年春节时,因为人多杂乱,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外婆便去帮她的忙。她们在人海中挤过来挤过去,好不容易将自己中意的鸡全部买好。
在焦急等车的过程中,她们不知不觉都走到了鸡的前面,鸡留在了她们身后。在那个不那么太平的时段,待她们等到车,回过身,鸡全部都不见了。
妈妈说这个故事时,是满脸带笑。也许内心独白是,她觉得那时候自己怎么那么傻啊,把鸡放身后,一大早白忙活了,还要倒贴。
她还卖过鱼。那时正值冬季,水冰凉刺骨。天还未亮,就要去市场贩鱼到我们乡里卖。寒风在车窗外,呼啸而过,寒意也从脚跟蔓延全身,令人不禁打了好几个哆嗦。
到达市场,看到中意的鱼,要和鱼贩们讨价还价。还要尽快下手,不然能卖好价格的鱼还会被其他人夺走。几番下来,精气神还得越战越多。因为还有一系列操作未完成。
价格谈妥后,接着又要和卖家一起从那水中抓鱼到车里。外出时所穿的厚棉袄,在这时,无疑是一种大累赘。恨不得脱掉,还身体自由,还有抓鱼时大汗淋漓的释放。可寒风,只得让这种不痛快延续。
到达集市后,才算松了口气。把摊面一切收拾妥当,就只差保留微笑,对待来往可能存在的顾客了。
这日夜的操劳,让妈妈的身体超负荷了。环境因素很容易让她生病。每当她生病了,而且感冒总是难好,加上妈妈属于急性子,爸爸总是会载着她到处求医问药。
如果能打听到的神医妙药都走过了,感冒却还是没被赶跑的话,就会求助于医疗科技还并不发达的医院。远低于三线城市的医院不行的话,还得往大城市的医院赶去。
每隔段时间,妈妈就要被病痛折磨。一边寻医问药,一边默默忍受。
当时的我,也只有放假才能和父母一起生活。其实,有许多事我并不知道。长大之后,才了解到更多,以及生活的苦难和对它的对抗实属艰难。
到2013年,她被查出患上糖尿病,之后对症下药,其他的病才开始销声匿迹。
糖尿病,不论在何时讨论,都说它是一个令人厌烦的病。不仅要每天吃药,还要顿顿吃。甚至于到了一定年数,还得受并发症的困扰。
遇到这种事,妈妈觉得不公平,我受尽了苦,却还要让我承受这种病痛的折磨。
妈妈她各种口味都爱吃,咸辣臭鲜,一点都不挑口味。而且还爱吃那白花花的肥肉,这些她都得通通戒掉。
所谓,食色性,是人之本性。连最基本的都口欲都要戒掉,这么想想,人世间,其他能满足自己需要的东西真的不多。
起初,妈妈还是照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但是不久,就尝到了生病还继续放纵的后果。干活不得劲,身体上的不舒适,让整个生活质量也大打折扣。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病了。
然后,开始抱怨,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每次到了饭点,便到了最考验她的时候。闷闷地添好只到小碗一半的饭,既然医生说,饭不能多吃。那我多吃点菜总行了吧。
所以,餐桌上总是会有一大碗疏菜,那是妈妈用来填肚子的。
看到我们吃得大快朵颐,她会闷声闷气地说,连吃都不能吃了,还活着干什么。
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会多夹几块她爱吃的菜。但我们看到了,总免不得说她,让她停筷。甚至,还会动手抢走她的筷子。她也只好作罢,边砸砸嘴边说,真是太好吃了,让我停不下筷。
听着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默不作声,或者宽慰几句,你可以吃一点,但要做到少食多餐,不然消化不了。到最后,还是自己的身体难受。
道理都懂,可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何况妈妈还是一个烟火气十足的人。
自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就格外关注这方面的事。听到说,有治愈这方面的良药,也不免蠢蠢欲动。但听到我们的解释后,也偃旗息鼓,只好对良药失望。
也会道听途说,某某也得了这个病,把什么植物晒干,煮菜喝,可以使身体舒服些。她也会漫山遍野地寻找,或者去药店买。
和别人聊天时,会听到某某某早就去世了,你不知道吗?是因为得了十几年糖尿病之后出现并发症,就走了。
她回家后就跟我们说,别人得了十几年才走了。自己才发病七年,我也要养个十几年才走,我还没享受够呢。
因为过于关注这方面的消息,感觉同病相怜的人挺多的。妈妈就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作战,还可以坚持战斗。
现在的她,已经慢慢接受这个事实。每顿都好好吃药。虽然说,实在忍不住,也会贪嘴,这也无可厚非。
死,是我们每个人都会到达的终点。只是希望去的路上,可以尽量顺利些,在世间少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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