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淖

                    （一）

      石老三由于过度兴奋昨夜只迷糊了两个钟点，天刚朦朦亮，老三就喊起儿子收拾院子，却没喊还在酣睡的老婆，老婆姓张，芳名桂平，桂平是个小个子，肩不能挑，车不会骑，地里的活儿干不了，个子矮三分，脾气却不短，和老三拌嘴，逮着理她敢摔敢骂，况且老三现在是他的“助理”哩，单就这一点，老三就敬她三分。

    七点，天渐渐的大亮，桂平准时起来梳头洗脸，老三匆匆给牛羊放好草料，赶着老婆的节拍，拉起地排车出了家门。

      早春二月的风早已没了凛冽的劲力，只有点儿凉又有点儿温和，地头的枯草开始泛青，河沿的柳眉儿生出嫩黄的尖尖，空气里闪烁着暖暖的令人愉悦的色彩。老三的脚步和心情一样格外地 轻快，地排车像阵风在高低不平的路上飘忽，桂平个儿小，自然腿短，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地排车一溜小跑，老三回头看了一眼说:“上来吧，我拉着你”，桂平不肯上，说是路难走，让老三惜着力，回来还要拉重。嗨！老婆真是好，即疼人又能挣家业。当初娶这个老婆的时候村里人都瞧不起，背后给老婆个绰号叫“小土豆”，现在那些个“大洋马”婆娘，哪个赶得上自己的“土豆”儿。从前年开春，老婆不知哪里结的佛源，和附近的大钢厂饭店挂上了联系。一天两回往家运剩菜剩饭。老婆有心，饭店里盘儿碗没动过的馒头、包子、鸡鸭鱼肉，用干净塑料袋儿装回来，不但十几头猪和一群羊、牛、鸡喂的膘肥体壮，一家人也改善了生活，吃得有滋有味，猪卖钱，鸡卖钱，地里的粮食也卖钱，万八块都是净赚；牛是钱，羊是钱，老三和儿子上山开石头也是钱。老三的日子因老婆的这一重大举措而芝麻开花节节高了，日子好了，儿子的亲事便顺理成章成了老三的第一问题。                 

        前几天，老三托邻居马婶子给儿子打听了门亲事，今天上午女方就要来“相家”，鼓乐声声，呜哩哇啦，吹吹打打，仿佛儿子就要娶亲了，老三被子孙绕膝、富家旺人的欢乐前景鼓舞地快活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