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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族的第八十八届神女的史诗

乌族的第八十八届神女的史诗

作者: 钦钦阿磨 | 来源:发表于2024-06-03 23:52 被阅读0次

    我是乌族第八十八届的神女。

    什么都不会。

    大年初五。

    我妈被七姑八姨左一句右一句说得找不着北。

    就将我打包送上神妪山修行,我连午饭都没吃上。

    我真的是服了。

    【1.】

    神妪山,妖族灵气充裕之地,是小妖精修行的好去处。

    山长是神山娘娘,灵猫族的族长。

    神山娘娘半合着眼,许久不言。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就自己退出来了,兔子侍童蹦蹦跳跳的迎了上来。

    “十七师姐,请随我来,我带您去您住的地方……唔,请您轻点。”

    我摸着兔耳朵,白白的兔毛,又软又蓬松,我轻轻的揉捏着。

    兔子侍童还没有完全化成人形,依旧有部分维持着动物形态。兔子侍童的脾气很好,无论是玩他的兔耳朵,还是兔尾巴,他都不会生气。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手下的毛茸茸真的太好摸了,我开心的眯起眼,嘴上开始诱骗小朋友:“我带了人类世界最新的转基因大胡萝卜,想想尝尝么?晚上来找我,给你当夜宵吃。”

    小兔子红着脸,乖乖点头。

    我不仅摸了兔耳朵,我还摸了兔尾巴。走时恋恋不舍的提醒小兔子晚上一定要来找我。

    我拐了几个弯,出了朝阳殿,远远就看见亮堂堂的灵境湖,湖面如境,极其清澈,似无一物。

    湖边站着一位身着素白仙裙的少女。

    素白仙裙是神妪宫的道服,很简单的衣裳,没任何装点。

    她回身,最先看见的就是她眼尾的凤凰纹,火红的尾羽似乎在熊熊燃烧。少女高贵,不可直视。

    我笑了起来。

    上学,一个人苦,两个人就是乐子。

    她是凤栖梧,我的挚友。

    凤凰族史上第一天才,七岁引灵气入体,十岁体修满级,十七岁领悟时空法则,成为当今世上时空领域的唯一大能。

    “梧桐!”我跑了两三步,就一跃而起扑向凤栖梧,扒着她的肩,笑嘻嘻的蹭她。

    她单指抵着我的脑袋,推远。凤眸半眯,审视着我:“干什么事了?”

    “没做什么啊,假期在家太快乐了,我妈看我不爽,就把我送过来了。”

    凤栖梧嘴角微勾,没说信我,还是不信。

    “诶,我刚入山,礼物呢?”

    我双手捧在凤栖梧面前,晃着脑袋,“快点快点!我要贵的……就要你的凤凰晶!”

    “你可真是敢要。”

    凤凰晶,由凤凰族的神池凝聚而成。数万年,只凝成了两块凤凰晶。百位凤凰身死后才凝成一块凤凰晶。

    凤凰一族只有族长才能持有凤凰晶。

    凤栖梧一出生,就被授予了族长之位。

    凤栖梧从手上摘下她从小戴到大的戒指,一个朴素的金戒指,上面镌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纹。牵起我的手,给我套在无名指上。

    我张开五指,看了一下凤戒,就夸张的说:“好漂亮啊!梧桐,爱你哟。”

    向来是我要什么,她就给我什么。

    凤栖梧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现在可以说你的炫彩羽毛是怎么回事了吗?”

    我僵硬一瞬,没有感情的强硬笑了两下,原本是想酝酿一下情绪,却发现凤栖梧神情恐怖起来。

    我立马低下头,挤出满脸伤心,惆怅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一觉醒来就褪色了。”

    我们乌族神女这个岗位,上任条件就是炫彩羽毛。乌鸦,通体漆黑,唯有神女身上有一根羽毛,具有流光溢彩的颜色,极其漂亮。

    炫彩羽毛越漂亮,昭示着乌族未来越好。

    我的羽毛褪色,是为不详。

    不过,那都是古时候的说法了,现在就单纯的是在一片漆黑乌鸦中找出神女的指示而已。

    乌族千年前出了一位观星师,就此乌族就能通过星象推测族群走向了。

    观星之术,非天赋者不可习。像观星师,在妖族也就是乌族、凤凰族、龙族,好像还有几个类族也有,我忘记了,当初背书没背好。

    妖族、人族、魔族、神族、鬼族、非灵族,这些都是大类分法。细分下来,妖族还有千种类族,魔族上万种,神族和鬼族单一,人族三种,非灵族未知,毕竟动物,它们灵智太弱了,强调!非灵族是动物,不等于妖族。

    乌鸦和乌鸦也是有区别的,我们乌族化形乌鸦后更漂亮!

    我抬起头,冲着凤栖梧眨眨眼,“褪色就褪色呗,我姐最近观星象说,乌族的毁灭之态已经全然消散了,现在运势在向上走,百年后乌族将会迎来繁盛之态。”

    凤栖梧敛眉认真听着,垂眼就看到我的裤子正在往下掉,我笑了一下,连忙拉住,刚想往上提,她就伸手拉住我的裤腰带。衣摆上撩见风,我下意识压下。

    “诶,别太紧,待会……”

    凤栖梧没管我,拉出一节松紧带,然后系紧。

    她上下扫了一下我的衣服,语气淡淡,“怎么不穿你孔雀开屏一样五彩衣服了?”

    她指的是我那拥有五彩绚烂颜色的t恤和花色裤子,才不是孔雀开屏,那件衣服我可是仿照我身上的炫彩羽毛,亲自设计的。

    我是乌族最靓丽的崽。

    不过现在,“换换口味嘛,一身黑也挺好的。”

    凤栖梧对我的长袖长裤全是单调的黑色,包裹得严严实实,选择不予评价。

    我摊开手,上面就凭空出现了一圈细麻绳和一大张渔网,“想吃鱼嘛?我听说灵镜湖内有一条活了一万年的肥鱼。”

    我砸吧砸吧嘴:“咱俩今天尝尝。”

    凤栖梧看着我手上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皱起眉,“我用法术给你抓。”

    “我自己来,一只鱼,小菜一碟啦。”

    我五秒就脱完了上衣和裤子,里面穿着一套游泳衣,全身包裹款。我可是有备而来。

    凤栖梧真是毫不意外我的骚操作,我大多时候看着无厘头,实际上都是有预谋的。

    “梧桐,施个法,我想在下面呼吸。”

    凤栖梧指尖凝起一点红光,轻碰我唇,又在我脑门上点了点,“十分钟,你不回来……”

    “好好,十分钟我一定回来。”

    说完,我就跳进湖里。一进湖中,我的身影就被隐去了,灵镜湖面一如既往的亮堂堂。

    湖里并不是湖面反映的那样,湖里一片漆黑,偶有几点亮光,像是游鱼。

    我抹去额间凤栖梧留下的追踪印记,又晃晃了手中细麻绳,没反应。我毫不留情的更大力的晃了起来,荡出一大片水波。

    “别摇了!别摇了,我就是一下子忘记法术了。”

    我停了手。细麻绳幻化成一条冰蓝色的小龙。

    它遍体都是荧蓝色的光,它刚想缠到我手上来,我慌忙摆手势阻止,凌乱的水波是我内心慌张的具象化,“别靠过来,你先把你身上的冰冷气息收一下!收一下!”

    小龙身形明显的一顿,“我现在收起来了。”

    他委委屈屈的声音并没有使我有丝毫愧疚,我永远记得第一次我摸他的时候,我瞬间变成了冰雕。

    龙傲傲,他说他是龙族五太子,今年16岁。

    不得不说,他父母取名水平堪忧啊。

    龙傲傲就是我一年前捡到的,那时候他满身是血,怪可怜的——可是还是能将我冻成冰雕。

    我现在正在高速的向下潜,我没游,是龙傲傲用法术带着我。

    不知道越过了什么,湖里骤然大亮。这里湖水极淡,若不是身躯能感觉到水流,只会以为自己悬浮在空中。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寂静和一片空白。

    我拍拍龙傲傲的头,示意他该去下一境了。

    龙傲傲没动,“这里不是天道境吗?怎么是这个样子?”

    “天道境怎么不能是这样子,天地本就一片空白,天道又能有什么特别。你快去深渊,去看一下里面究竟有没有东西。现在我们已经下来五分钟了,等会梧桐追下来,我就直接把你卖了。”

    龙傲傲尾巴尖颤了颤,他最怕凤栖梧了。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怕,反正这句话最好用。龙傲傲眨眼就消失了,他越到下一境去了。

    灵镜湖分为六境,一到四境是天人境,第五境是天道境,第六境是深渊。这对应的是修行者的等级,修行者在天人境之中晋升,无人越到过天道境。

    深渊镇压的是“虚无”,有与无之比,无胜有,“虚无”非混沌,但更为恐怖,无形又有形。

    自天道诞生之初,它便被镇压在这里。

    龙傲傲是去确认它是否依然被镇压在那里。

    啊,龙傲傲是这么认为的。其实我只是想支开他。

    虚无,不就说明深渊里什么都没有吗?

    我抚摸着凤戒,看着天道境的一片空白,我歪了歪头,指尖一转,一支毛笔落到了我的手上,很普通的毛笔,文具店15块钱一支。

    毫毛掠过我的手腕,一道红痕浮现,滴滴鲜血溢了出来,指间浮现一圈又一圈冰蓝色的雾气,像是月光一样。周遭的水流颤动,空白的平静被打破了。鲜血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如大布一样将我眼前覆盖,一片猩红。

    冰蓝色的雾气渗透进猩红中,转瞬消失不见。

    天道宫出现了。金碧辉煌,人间向往的神仙去所。

    我脸上血色尽失,鲜血还在快速流失。

    金砖玉瓦,贝阙珠宫,飞阁流丹……极乐仙境之地。

    我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瞬间出现在一潭玉池旁,玉液悬浮流转,一只金色的大鲤鱼显现在期间。

    不知何处,传响起悠悠的琴声,玉碎凤鸣,香露笑,芙蓉泣。

    我手上的鲜血还在不断的流出,向着四周的琼楼玉宇流去。金色的鲤鱼的鳞片越发金灿灿。

    “神女,所问何事?”

    鲤鱼开口说话,声音迟缓苍老,像是亘古传来。

    我笑了一下,舔舔唇。

    下一秒,渔网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笼罩住金鲤鱼。

    “当然是,想问一下用你炖的鱼汤好不好喝啦。”

    【2.】

    “咳咳咳,梧桐,痛痛痛。”

    凤栖梧固着我的手腕,眼睁睁的看着那条伤口一点点闭合。

    她冷笑,“痛?乌沉缘,你可真是好样的,湖底割腕。”她捏起我的下巴,凤眸阴沉,视线扫过我惨白的脸每一寸,“你究竟是怎么了?从一年前起,捣鼓这捣鼓那。乌沉缘,你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拇指慢慢摩挲着我的手腕,那里已经完好如初,却随着她的触碰,带起阵阵的颤栗。

    “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做。”

    一字一句,她说得坚定。

    我垂下眼,嘴一撇,哼哼的抽泣两下,“梧桐你抓得我好痛。”

    一,二,三……她松开了手,开始查看她的储物戒指中有什么药品,若有若无,似乎响起了轻轻一声叹息。

    我视线移到一旁地上的龙傲傲身上,他现在像个蛆一样瘫死在地上。

    他的一边,那条金色的大鲤鱼也很安静——身上被一把刀贯穿钉在地面上,没有血流出来,可是它翻起了死鱼眼,也有可能它一直都是死鱼眼。

    刚才上岸后,凤栖梧就直接把他们俩摔到地上,鲤鱼不知识时务,蹦跶了两下,一把刀就把它扎到了地上。

    我后知后觉的害怕,眼神飘忽。

    在湖底,我刚抓到这只鲤鱼,凤栖梧就闯入了天道境。瞬间琼楼玉宇化为一片空白,留给凤栖梧看到的就是,我手腕上的伤血流不止,鲜血散在水里,如雾一样的萦绕在我身边。

    她越过血雾,我慌慌张张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什么都没说,就是用灵气包裹在我伤口处,隔绝掉了水流。

    龙傲傲刚回到天道境,没来得及跑就被抓到了。

    “张嘴。”

    我也想张嘴,可是这颗药丸似乎有拳头那么大吧。

    这肯定是凤九万那家伙搞得药,整个妖族也就只有他的药那么恐怖!

    我连连后退,“我不吃,死也不吃,鬼知道他又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凤栖梧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吃。”

    “好好,我吃我吃。”

    我抓着这颗拳头大的药丸,一边翻白眼一边呕,一边狂啃,只要我吃得够快,怪味就追不上我。

    “呕——梧桐,我要可乐。”

    “可乐影响药效,只有蜂蜜水。”

    “喝喝,快给我。”

    我猛吸一大口温热的蜂蜜水。

    呼,活着真爽。就是来瓶可乐更好了。

    凤栖梧在我喝水的同时,用法术把我泳衣烘干了。我眼睛溜溜地转,学法术挺好的,干啥都是全自动,多轻松。

    “梧桐,你说这鲤鱼怎么吃啊?”

    “随你。”

    “今天是大年初五,人间在迎财神,要不然我们吃火锅吧。”

    唔,我用我的小脑瓜想了一下,迎财神和火锅没啥关联。

    不过,我看了一眼凤栖梧。

    她恰好也在看我,凤眸眼神淡淡,语气冷淡。

    “嗯。”

    嘻嘻。

    【3.】

    凤栖梧去人间买火锅材料。

    我则是跑到了朝阳殿。

    青鸟仙子给我上茶,她轻声和我说慢坐。

    我笑嘻嘻的拉住她的右手。

    “仙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哦,我想起来了,我在梦中见过你。”

    我摸着她的右手,如白玉一样光滑,我捏起她的小拇指,修长纤细。

    “我听闻青鸟仙子会弹箜篌,下次找个机会为我奏一曲吧。”

    青鸟仙子眼里早就蓄上一潭清水,蹙眉,她小拇指那突然一疼,大大泪珠就落了下来。

    “十七师姐,请您放手吧。”哭声哀婉,嗓音清甜。

    青鸟仙子就是吃了不出山的亏,我这样的人看见美人能放手吗?

    “乌沉缘。”

    那一刹那,万物寂静,温澜潮生。

    我笑着松开了青鸟仙子的手,她瞬间化成小青鸟向外飞去。

    我笑盈盈看向殿门。

    云和积雪苍山晚,烟伴残阳绿树昏。

    每一次看到他,我就觉得我们会找个山头相伴到老。

    我起身向他走去,停在他面前,与他脚尖对脚尖。

    我知道他今天会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一见到他人,我就觉得他来了真好。

    我仰面看着他。他有着一双雪色的眼睛,万古时间化成他眼里的一片雪花。他垂眼看我,雪白的眼睫毛轻颤,他微抿唇,淡红颜色的唇瓣,是他面上唯一的颜色。

    龙玉尘,龙族三太子。

    我伸手去触碰他的发,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他的头发短了。

    没碰到,那抹雪,只是让我感知到了他的凉意。

    龙玉尘后退一步,眼睛折射着星星点点的雪光,看不明晰,让人捉摸不透。

    他从小到大心思深沉,思虑过重。

    从见到他开始,我就一直笑着,不管他在想什么,我可不管。我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乌沉缘。”他警告般叫了我的名字。声音也如落雪一样冰凉。

    我笑得更灿烂了。

    我半眯起眼,头轻轻靠在他身上。

    我轻轻说:“好久不见啊,小玉龙。”

    “再唤我一声吧。”

    没听见他的声音,我也不意外。

    一会,我松开手。

    “走吧,我带你去见神山娘娘。”

    我走了几步,又回头,压低眉眼,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十八师弟,下次见面,可是要和师姐问好。”

    ……

    我坐在台阶上,台阶下一级坐着兔子侍童。

    龙玉尘在殿内拜见神山娘娘,我不想进去,就在外面等他。

    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兔子侍童的兔耳朵,他板着小脸,很是正经,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红霞满飞。

    “十七师姐?十七师姐?”

    “嗯?”我回神,兔子侍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看着我。

    我捏捏他的小脸,他很乖,性情温和,“不好意思,走神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十七师姐,您可不可以为我取个名字啊?。”兔子侍童紧张的眨了眨眼。

    “先前你没有名字吗?”

    “青鸟仙子给我定号白十七。她说她不能为我取名。”

    我低下头,凑近兔子侍童,看见它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圆圆脸的小姑娘。

    沉思片刻,我认真的说。

    “白佑安。”

    “这个名字如何?”

    “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

    寄寓了一生的祝福。

    兔子侍童眼睛亮亮的,扬起大大的笑容。

    白佑安站了起来,下了台阶,跪在地上,行跪拜礼。

    “谢谢十七师姐赐名。佑安,当一生追随十七师姐。”

    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白佑安今年不过八岁,就一个小孩子。我给他拍拍膝盖上的灰,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痛不痛?”

    他摇摇头。

    “佑安,可知你刚才行礼的意味。”

    他大大的兔眼睛满是茫然。

    “为人取名乃是结缘,你又行礼……你可想做我弟弟?”

    小兔子的耳朵噌得竖直了,“可、可以吗?”

    我捏捏他的小脸,他不懂规矩,我懂。名字只可由父母取,我就是故意的替我父母收一个干儿子。

    我脸不红心不跳,“可以。”

    我眼神温柔起来,眼里的水光让白佑安迷糊了,“佑安,让我做你姐姐好么?”

    白佑安用力的点头,“好好。谢谢十七师姐。”

    我笑起来,“怎么还叫十七师姐啊。你刚才行礼,天地见证,你是我的亲弟弟了。”

    “姐姐……”白佑安试探的唤了一声,我点点头,看着他紧张的小表情,我又捏了捏他的脸,他猛地扑到我怀里,一叠声的叫:“姐姐,姐姐!姐姐!姐姐……我有家啦……”

    殿门开了,龙玉尘走了出来。我回身看他,依旧是清冷冷的谪仙样,可我感觉他有些不高兴。

    白佑安的耳朵颤了颤,他不知道从哪里感受到了针对他的杀意。

    我安抚的摸摸他的头,示意他先离开。

    我站起身朝龙玉尘走过去,把他上下打量一遍,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殿门,现在时间未到,神山娘娘应该是不会做什么。

    他抿着唇,面容苍白,病态越发明显。

    我皱起眉,伸手去抓他的手。

    他侧身避开了我的动作,就往前走,冰雪的凉意绕过我后就这么渐行渐远。

    我愣了一下,转身追上去,这次直接抓住他的衣角。

    “龙玉尘,你又在闹什么?”

    他不说话,也不看我,就是伸手去扯他自己的衣服。

    “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凉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手,我顺势抓住。强横的用灵气在他身上游走一圈。

    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松了一口气。

    抬眼看龙玉尘,我心一颤。

    那双雪色的眼睛,如今大雪倾覆,流露出来的是怒意与羞恼,肩头不自觉的颤动,颈侧青筋暴起,他在压抑难以忍受的情绪。

    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一点点从我手心中拽出他的衣角。

    然后转身离开。

    靠,我狠狠的踩了一脚地板。

    闷葫芦!讨厌鬼!长张嘴还不如不长!

    我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

    我怒气冲冲的追上去,却在离他还有几步时,慢了步子,直到与他并行,内心的气都散了

    龙玉尘走得并不快,步子有些虚浮。我看着他白了几分的脸色,就知道刚才他生闷气又耗了几分他的气力。

    步子一顿,我慢了他一步,就只能看到他雪色的发,和一只尖尖的耳朵,有点像精灵耳,这世界上没有精灵,这是人族的潮流。

    他的眼睛和头发,是他种族属性不可更改的。但是耳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化形变成这样。

    他的好多事情我都不清楚。

    明明从小到大都在一起。

    可是这家伙,闷闷的什么都不说。

    我坏心眼的调了个方向,用很大的力气,把步子弄出很大的响声。

    “乌沉缘。”

    我停下脚步,因为他只说这么一句,有些恼怒的回头:“你除了这句,还有别的吗?”

    “乌沉缘。”

    他向前走了一步。

    “乌沉缘。”

    又一步。

    脸越发的白,宽松的体恤随着风一吹,就将他削瘦的身形勾勒了出来。

    我真是要笑得,下地狱了。

    他自己非要作,心疼却是我。

    “乌沉缘。”

    “龙玉尘,你和我较劲是吧。”

    我走过去,一把拉住他往就近的殿房里走。

    风那么大,再吹下去,这病秧子今晚就得发烧了。

    龙玉尘就是在和我较劲,站在原地,我根本扯不动他。

    我叹了一口气,“龙玉尘,祖宗,算我求你了,祖宗!咱们进去避下风吧。”

    他又皱眉,我瞬间明白是我说话错了。

    “我错了,我不该叫你祖宗的。我还有哪里做错了?你说给我听,我改。你不进去避风,就给自己加件外套好不好?”

    他不说话,我这时候也生不起气来,有些无奈。

    “你是不是就仗着我喜欢你,为所欲为啊?”

    我伸手去捏他的尖尖耳朵,感受到他明显颤了一下。

    他面上看着平淡无波,却在听到这一句话时,龙眸一瞬间骤缩。

    “你这人真是奇怪啊,有嘴不说话,我哪惹你不高兴了?”

    龙玉尘垂下眼,雪色的睫毛轻轻颤动,他如雪般脆弱,他轻轻的问:“你很喜欢兔子吗?”

    “还好吧,我又不是狐狸。”

    他抬眼看向我,就一眼,我敢肯定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莫名其妙……唉,算了。

    “我想牵你手……不给牵就不给牵嘛。我们去膳房啊,我下厨,有鱼汤喝喔!”

    【4.】

    “吃啊,看我干什么。”

    “快吃啊,虾滑熟了。”

    热腾腾的鸳鸯锅,烟雾缭绕,

    桌上三个人都盯着我看,这场火锅聚会,让三个不熟的人坐在一块。可是火锅嘛,吃吃,涮涮,就熟啦。

    我给龙玉尘和凤栖梧一人舀了一勺虾滑。龙玉尘身体不好只能吃清汤,凤栖梧嗜辣。

    我又看了一眼化成人形的龙傲傲,17岁的小少年,个头有点偏矮。

    “你也吃啊,多吃点才能长高。”

    龙傲傲迅速反驳,“我已经179了,马上就180了。”

    “那还不矮啊?我都175了,吃多点吧,龙族雄性哪有17岁还没到180以上的。”

    “我说的对吧?”我向龙玉尘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附和我。

    “嗯。”

    龙傲傲完败,我捞起一堆牛肉就往他碗里放,他闷闷的说了声谢谢,就埋头吃

    那条大鲤鱼一下锅煮,就化成了水。最后出来的鱼汤,奶白香甜,灵气十足。

    龙玉尘喝了一碗鱼汤后,都微微出汗了,脸浮了一层薄红,颇有点活色生香之意。

    龙傲傲不肯喝……凤栖梧扫了他一眼后,他立马就干了鱼汤。

    龙傲傲不满,“你为什么不喝?”

    我笑嘻嘻的看着他。

    “卡铛——”

    龙傲傲的头直接磕到了桌上。

    “哎哟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帮他姿势摆成正确的趴桌睡觉姿势。

    这边龙玉尘扶了一下额头,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他看过来的眼神中难得的有些迷茫。

    我揽过他,将他头压向我的肩:“睡吧睡吧。”

    我看到他的饭碗,不免皱起眉,嘀咕了一句:“又吃那么少。”

    对面凤栖梧撑着额头,凤眸中还算是清醒,她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丝纵容,她笑了一下,就自己在桌上趴好睡着了。

    我忙活了一阵,用空间穿梭的法术将他们送回竹居,龙傲傲没身份所以没竹居,他就睡我房间。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没有的汗,长吁一口气,幸好我在我爸棍棒教育下把空间穿梭学得一等一的好。

    我刚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就看见白佑安一蹦一跳的过来,兔耳朵一晃一晃的。

    这也好,倒是省了我去找他。

    我笑得一脸慈善,“佑安,来喝鱼汤。”

    顺利的把白佑安喂倒后,就把他和龙傲傲塞进一个被窝里。

    我看了一下天色。

    现在还不到七点。

    神妪山很特别,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是瞬间的事情,每天早上七点变白天,晚上七天变成黑夜,没有太阳光变化之说。

    我走进龙玉尘的寝室。

    我坐在床边扶起龙玉尘,他紧闭着双眼,霜雪般的精致模样,神圣中带着些脆弱,没有血色的面上昭示着他的虚弱。我伸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摸到分明的肌肉形状,我挑了挑眉。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查看他消化情况。他身子弱,如果积食,明日就要难受了。

    他是龙族三太子,本不该像人族一样弱小。

    没关系……我轻轻的落了一吻在他的额角。

    “小玉龙啊,很快你就能恢复健康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再躲着我了。”

    我明白他的冷淡,也明白他的反复无常,更明白他的别扭。

    一切一切不过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身为龙族却是一位短寿鬼。

    “哎呀,我们小玉龙,能活一万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我小心的将他放下,盖好被角。手一顿,龙玉尘半睁着眼,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脑袋。

    “我也有……你为什么不摸摸我?”

    他的头上冒出两支雪白的龙角。

    迷茫的语气,明明已经困得不行还是不肯闭上眼睛。

    我心一颤,伸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我笑得不能停下。

    凤九万也没说他的药,能让人喝醉啊。

    我上前,带安抚意味亲了一下他的唇。

    看着他闭上了眼睛,我才放心的离开。

    我提着一个袋子,就黑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条小蛇。我慢悠悠的在廊道上走。

    很多事情,急不得,也不用急。我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点等待时间。

    凤栖梧去人间买火锅材料时,遇上了人族同学。这袋子,就是人族同学让凤栖梧给我带的。

    已经到黑夜了。

    月黑风高,最适合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5.】

    在神妪山,无数小妖精不用拜师,随意找块地,就可以开始引天地灵气修行。

    若要拜师,就去拜见神山娘娘。好运气成为像兔子侍童那样的挂名弟子,好歹可以留在神山娘娘的宫里。不走运的,就从哪来回哪去。

    拜不拜师,都没啥影响。修行一事,无关师父,只看个人。

    像我这种有排名的亲传弟子,神山娘娘也不教什么。我能上位,无关能力,纯属是因为我是大族的神女。

    神山娘娘也只是头衔罢了,就像乌族神女。岗位,是轮着来的。

    这千年,神山娘娘落到灵猫族长身上。

    我不知道在我来之前神妪山是怎么样。

    七姑八姨说,神妪山,遍地仙草,灵气充裕,在那里小妖精各个修为精进。像我这样好吃懒做的神女,就该上山修行,好好磨一下性子。

    不管她们说的如何天花乱坠。

    我进入神妪山地界,看到并非仙境,而是边野荒芜,土壤焦黑,灵气被冒着腥气的黑雾缠绕,不见小妖精的踪影。

    我在廊道下走着,黑夜的神妪山不见半点光亮,也没有人在外活动,或许说整个神妪山本就不剩下什么人了。黑暗中,我的眼睛闪着金光,古老文字组成一句句咒语,它们像符文一样在我眼睛里旋转,带着神圣的禁忌气息,它们是枷锁,更是我的力量源泉。

    在祸事起初时,根本没有种种预兆,它就是突然降临了。

    非得要揪出来那么些预兆,那普普通通的日常也开始扭曲,每一个时段,都在预兆着什么。

    早些年,天地间灵气不再自主恢复,灵气大幅度减少。

    非灵族大量死亡,鬼族寻不到踪迹。

    人族各地爆发战争,妖族总是传来有人失踪的消息。

    神族天女元一未成年继位天帝后宣布封闭神族,神族消息彻底断了,无人能进神域,也无人能出神域。

    魔族无间地狱通道打开,魔帝轩辕璟带着亲卫队进去关闭通道,再也没有出来。

    如果没有站在结尾知道一切真相。

    [元一:真烦人,我爸退位了,我得当天帝了。你和龙玉尘究竟什么时候结婚啊,他老是跑我这里喝酒,烦死人了,他二逼吧,就光喝酒,又不说话。他喝醉,你又骂我……算了算了,找时间咱喝两口啊。嘿嘿,凤栖梧的长白辣子酒被我偷出来了,想喝就快来。]

    [轩辕璟:我要进无间地狱了,你快告诉我,元一的性别是男是女啊!无间地狱里手机没信号啊,你快说!]

    如果没有站在结尾知道一切的话。

    只会以为,还有下一次说话的可能。

    想到这,我鼻子有点酸,可我哭不出来了,我已经没有眼泪了。

    一切一切,在两年内天翻地覆。

    今天是大年初五,再过50天,到农历二月初六,清明节。

    在那天,在无间地狱的“虚无”从人间跑了出来。

    天道一直在压制着“虚无”,它很广阔,它没有边界,它有形,又无形。

    人族说“虚无”是黑暗,妖族说“虚无”是雾障,神族说“虚无”是心魔,魔族说“虚无”是欲望,鬼族说“虚无”是归处。

    “虚无”在哪里?

    先前它存在于天道为它设置的牢笼,后来它存在于各族人的心里。

    “虚无”是无,无意义,一种用“空”都无法形容的状态。

    有人在黑暗中沉沦,人格解离,不知为何存在于世。人活着,要意义。“虚无”找上门,即便是无意义,于也是有意义——人族陷入混乱,战争消灭大量人口;鬼族主动选择消散于天地,却无法变成灵气回哺大地,而是化成一股腥臭的黑雾,将大地侵蚀。

    有人因欲望沉沦。欲望是“有”,具有强烈的意义存在,它们可以侵蚀“虚无”,可是它们传导“虚无”更厉害。“虚无”消耗一点点自身,他们的欲望放大,逐渐摧毁他人,“虚无”得以扩散——非灵族因人族而大量死亡,神族避免被欲望侵蚀而选择在神域困守。

    魔族全族人化为无间地狱的砖瓦,困死在其中的“虚无”。

    妖族——凤凰族凤栖梧和龙族龙玉尘以身化日月。凤以身燃烧,是为白日;龙以瞳作月,是为黑夜。白日以凤凰火焚烧“虚无”之人,黑夜以龙瞳之光警示勿被“虚无”侵蚀。

    两年天地崩毁,无限接近虚无;又是两年,天地四族重建,休养生息,天地灵气逐渐恢复。

    我是乌族第八十八届神女,乌族无一人受损。

    我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了。

    我的挚友,爱人。

    元一、轩辕璟、凤栖梧、龙玉尘。

    全部在那一场浩劫中陨落。

    两年,世界又恢复繁华的样子。

    没什么不同,就是白天和黑夜,不再像以前一样会有光影变化。早上六点变成白天,没有太阳,那白光是我的挚友凤栖梧自燃的光;晚上七点变成黑夜,有一轮巨大的金黄的月亮,看久了,就发现那是只龙瞳,它偶尔会悄悄多分给乌族一些月光,我知道,那是龙玉尘在找我。

    凤凰一族有浴火重生的神话。

    实际上是一种时空法则的运用。

    妖族寿命是一万年。凤凰族每千年一次浴火重生,直到万年终关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凤凰族死后不会化成灵气,而是化成凤凰魂息,在神池中凝成凤凰晶。百位凤凰的凤凰魂息才能形成一块凤凰晶。

    我从天道境中得知凤凰晶可以逆转时空。

    可是需要走过一万年内两百位凤凰的浴火重生之路。

    两千次浴火焚烧。

    我哭过,打滚过,不回头,我必须要回到四年前。

    意志之坚定,终究抵不过肉体之脆弱,我不是凤凰,我是一只不学无术的乌鸦,我什么都不会,明明只要走完这条路,就可以换得好多好多人回来,可是我却不行。我的骨头都要被烧成灰烬了。

    我要回去。

    白天和黑夜不是那样交替的。

    世界是有六大族群。

    乌族第八十八届神女拥有好多朋友。

    我要回去。

    奇迹发生了,我那破碎不堪的骨架开始聚合,血肉重新长了出来,一道道金色的符文将我支离破碎的身体缝合。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像是长辈在拥抱我。

    他们说。

    向前走吧。

    乌族神女身上有一根炫彩羽毛,越漂亮说明乌族未来越好。万年来乌族神女的炫彩羽毛都非常的漂亮。炫彩羽毛不是象征性的东西,它是由乌族全体人员的希翼和乌族万年气运凝结而成的。

    世界上不只有乌族,还有很多很多个族群。

    所以,乌族第八十八届神女乌沉缘在乌族长辈的庇佑下,穿过了凤凰烈火形成的时空通道,回到了四年前。

    我落到了一个大铁炉中,我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哪里。我回到了“虚无”祸世的前一年。

    浩劫发生的四年来,我翻来覆去的回想以前的每一天。

    我站了起来,趴在铁炉边,随手捡起身下不知名的药材砸向那个正在和万古木较劲的天才医师。

    “凤九万,你又把我抓到铁炉里来了!都说了不要用乌鸦做药引,你这杀鸟犯!”

    【6.】

    “凤九万,你快点。”

    “我倒是想快,可是你的身体我能快吗?怎么突然间腐烂速度又加快了。”

    我现在坐在桌子上,听着凤九万的问话,晃了一下腿。就这么一下,凤九万就给我来了一巴掌。

    我撇了撇嘴,“不知道啊。”

    “我可以再抽你一巴掌。”

    凤九万面容不是凤凰族常见的艳丽,而是清俊,气质温柔,如果他不说话的话,可以骗得一众女孩子的喜欢。一说话就是暴躁老哥。

    我瞪了他一眼,本神女对你的淫威会怂吗?

    说实话,我从心,不是怂,主要是凤九万真的会再抽我一巴掌。

    “我去天道境,为了引出天道宫,放了身体三分之二的血。捕了条鱼,也放了一点东西在天道境中。”

    凤九万翻了个白眼,他继续帮我检查身体。

    从未来回到过去,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比如我现在这幅活死人的身躯。

    凤九万分析说,我虽然回到了现在,可是我的身体还是未来的那一具,时间不对,我的身体出现一种时间紊乱的病症——我现在造成的伤会快速愈合,因为我未来没受伤;我的身体时不时会肢解,因为我在时空通道被凤凰火烧得支离破碎;我的身体部分会腐烂……凤九万不敢确定,只是猜测我身体已经“死”了。

    当初我刚从铁炉中爬出来,就直接跪到地上,我的腿与我的身体分离了。凤九万毫不害怕,饶有兴趣的试图用针线将我身体缝合。

    然后发现我身上多了一圈圈符文,金色的,用一些远古文字书写着,它们分布在我身体的分裂处,导致我的身体,远远看着就像是肢解后重新缝合的样子。实际上它们正在缓慢的将我的身体黏合起来。

    这些符文是“活”的,这感觉难以形容,它们似乎正在蚕食我的身体,可是同时又维持着我的身体。

    反正我就暂且以这幅样子活着了。

    我穿上衣服,看向窗外,明亮的圆月高挂,月光下的灵镜湖如梦似幻,凉爽的风儿越过穿,撩起我的一丝发。

    凤九万打开那个黑色的袋子,露出里面的活物。他手一抖,立马站远。

    那是一条通体肉色,没有眼睛的蛇,它很虚弱,将自己盘成两圈,头有气无力的搭在自己身上。

    这是盲蛇,非灵族。

    天生眼盲,追随着月光的轨迹吞噬万物。有传说,盲蛇是神创造来毁灭世界的,它会不断的将自己面前的任何物体吞下去,它的肚无量,直到吞完世界的一切,它咬住自己的尾巴,将自己也吞下去。

    空灵悠远的琴声幽幽传响整个神妪山。

    一群穿着素白衣裳的人,如行尸走肉般出现在视野里。

    他们衣衫褴褛,可是依旧纯白干净。或男或女,表情麻木。

    他们围着灵镜湖站立,平举起手,在这安静月光下,他们就像是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

    我数了数,刚好15个人。

    琴声兀地尖锐起来,那15个人手中凭空向下落一些黑色的物体,一个接一个,数量众多,水花溅得比人高,可是没有落水的声音。

    那些黑色物体的气息有点像是魔域的魔兽,那是一种魔化了的非灵族,和普通的非灵族不同,它们接近于妖,认真修炼后便可化人形。

    我歪了歪头,心念一动,琴声刺啦一声,停了。

    可是那15个人没有停。

    我略有惋惜,原来这15位师兄师姐是自愿的同流合污啊。

    那弹琴的青鸟仙子意欲何为?

    我抬手指向月亮,抽出一丝冰蓝色的月光,这把戏,是前世苦闷时琢磨出来的。

    盲蛇追随着月光,爬向那15个人。

    才刚靠近他们的脚边,盲蛇抬头,忽地,就被一脚踹进了湖水里。

    啊,这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算了,实行b计划。

    我引动月光沉入湖底,盲蛇追随。

    今天下午,龙傲傲在深渊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不代表没有东西。

    我的15位师兄师姐和神山娘娘全都是“虚无”的走狗,神妪山不知何时早就成为了杀戮地狱,深渊里封存着上万具妖族的尸体,它们都是“虚无”的食粮。

    等“虚无”从无间地狱出来,它就可以大餐一顿。

    世上死去的人,都会化为灵气反哺世界;而被“虚无”吞噬的人,则会变成一种黑色的雾气,增强“虚无”的力量。

    “九哥,你确定你可以一对十五吗?”

    “你一个小废物都要去打大boss了,我解决15个小兵还不是轻而易举。”

    【7.】

    我刚走到朝阳殿,青鸟仙子就从黑暗中现出了身形。

    “十七师姐,请让我为您带路。”

    我眼尖的看见她蜷缩着左手。我白天时,给她右手的小拇指注入了个小法术,方便我随时引爆。

    我进殿前,好奇的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她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为了想做的事情罢了。”

    所以不管要踏着多少人的尸骨,只要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即便世界毁灭了,那又怎么样?

    “哦。”我想了一下,“你弹琴弹得蛮好的。人族有位诗人李贺,他有句诗: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我觉得很适合形容你的琴声。”

    她身子猛烈的抖动起来,她抬起头,低眉顺眼的模样终于被打破,露出些疯魔的迹象,她声音有些颤抖,可语调依旧平缓,像是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失态:“十七师姐,我只是想再给七郎弹次琴罢了。”

    我走近她一点,眼睛亮了亮。

    伸手扶住她,很用力的拢着她的肩膀。

    “你太苦了,我是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的……”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刀精准的捅进她的心脏。

    刀没入心口时,我加大力气按住她的肩膀,顺便用灵气固死她的身体。我还在说:“我真的很理解你,我之前清明节的时候不仅要给我祖宗祭拜,我还得我朋友和爱人上香。”

    我又往它右边补了一刀。

    “唉,你说得可真好听,只可惜你在撒谎。”

    “你不是青鸟仙子。”

    “神山娘娘你兴致怎么那么好啊。”

    青鸟仙子向地上倒去,下落的过程,她一点点逐渐消失。最后落到地上的是一只腐烂腥臭的猫尸,随后渐渐化成了一股黑气弥散掉了。

    灵猫有九条尾巴,每一条尾巴就是它的一个替身。

    我搓了搓鼻子,我讨厌猫。

    我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进去后,门就自己关上了,嘎吱一声,在这黑暗的环境下简直毛骨悚然。

    我绕过前面的十二扇屏风,空旷的厅堂,有一巨大的檀木桌在中间,往上,一下看到了一张菩萨的慈眉善目的脸。我愣住了。

    居然是佛堂。

    我眨了一下眼,眼睛深处浮现出金色的符文,高速旋转,越来越亮,这佛堂也显露出它真正的面目——菩萨雍容的脸上狰狞而出几道猫纹,慈祥的眼睛向外凸出而成猩红的怒目,身上披着袈裟,坐姿豪迈,可是四肢却是粗壮的猫的四肢,毛发繁多,没有往日属于猫的毛茸茸之感,而是只剩下野兽的纯粹血腥之感。

    房间弥漫起一股腥臊味,还有浓厚的血腥味,杂合在一起,极其刺激人的鼻腔。

    地面上和檀木桌上出现了几具猫尸,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有明显的被虐待的痕迹。我没有数有多少具,现在这个不重要。

    我低声默念起长长的咒语,我身上的符文逐渐变得滚烫,渐渐发出金光。眼睛里的金色符文高速旋转。我立在这个诡异的佛堂,与禁忌争锋。

    神山娘娘的处理很麻烦。

    她属于死了给“虚无”增强力量,活着也是壮大“虚无”的力量。

    “空”、“欲望”、“死亡”都能造就“虚无”,为“虚无”创造力量。

    她得不死,又不活。

    像我一样。

    我心念一动,符文一生二,二生万物,金光大作,形成天罗地网,将神山娘娘困在期间。金文流转,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爆发出极亮的光后,消失了。

    我将她送去了天道境中。

    不死,也不能活着。就让“虚无”和天道,双方争锋,看哪边胜出吧。

    希望天道有出息一点,别反过来被一直在祂下风的“虚无”给打败了。

    佛堂里的猫尸身影闪了闪,我及时驱动符文缠住一具猫尸,其它的眨眼就消失了。

    在这过程中神山娘娘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它没有叫喊,也没有动过一下,它就像是真正的泥塑菩萨一样,无悲无喜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我不意外,在这里的只是本体的肉体而已。

    我今天拜见神山娘娘时我就发现了。

    它本体的灵魂在人间,这就要我的人族同学自己去处理了。

    他是捉妖师,神山娘娘也不厉害,他应该能处理吧?

    我想起祝竹君对数学抓耳挠腮的样子……感觉不太聪明,算了,麻烦九哥去人间跑一趟吧。

    灵魂会反映人的本真。神山娘娘的肉体被我送进了天道境中,肉体与灵魂断开联系,相当于它被重创,现在它以灵魂形态在人间,就是只搞破坏很强的黑猫而已。

    我用灵气拖着猫尸向外走去。去无间地狱引“虚无”现身,需要祂的“信徒”帮些忙。

    一推殿门,一只巨大的肉色蛇头俯冲下来,蛇口猩红,还滴答答流着恶臭的鲜血,强烈的气波重重压向我。

    我后退一步,然后蛇头轻轻顶了我一下,我直接踉跄坐到地上。

    蛇头不依不饶的往我怀里钻,我拍拍它头。

    “得了,你头都比我整个人大了,我受不住啊。”

    是盲蛇。

    月光从外面留进来,缠到我身上。盲蛇更加热情的顶我,我摸了摸它的头,又去触碰它那天生没有眼睛的地方,那里皱纹深陷,非常的狰狞。盲蛇敏感的向后缩,我连忙张开手,勉强抱住它的头,它嘴上的血都蹭到我身上来了。

    祝竹君说,盲蛇自卑于自己的眼盲,心思敏感,胆小怕生。

    “对不起啊,小盲蛇,是我不对。”我好声好气的哄着盲蛇。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盲蛇的眼睛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神话说得不对,盲蛇追随着月光的踪迹,不是为了吞噬万物,它只因为从出生起就深陷于黑暗之中,所以向往光明。它肌肤脆弱,白日只能待在特制的黑色袋子里,它能触碰的只有凉凉的月光。

    它喜欢月光。

    受人驱使吞噬万物后,发现月亮也没有了,绝望之下它咬向自己的尾巴……

    盲蛇见过光明后,就不能忍受黑暗。

    我也一样。

    我站起身,走出殿外,这才看到那蜿蜒百米的蛇身,节节都有木桶宽,肉色的鳞片在月色下,像是洒了一层霜。

    一抬头,看见凤九万蹲在对面的房顶上。

    “你在干什么?”

    凤九万指着院子,“你不觉得这很像一大条蛆吗?”

    盲蛇委屈的往我怀里钻。

    我脚用力踩地,避免摔倒,“别理他,他就是嫉妒你又长又粗大。”我又看向凤九万,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

    我知道凤九万怕蛇,小的他不怕,这种比他原形都大的蛇,他最怕了。

    忘说了,凤九万不是纯血凤凰,他的母亲的是北长尾山雀,原型的小鸟身圆滚滚,小眼睛圆溜溜,小嘴精致可爱。凤九万的原型的外表维持了他父亲的霸气,可是体型娇小,成年200年,还就像只幼年小凤凰。

    凤九万对我的行为,用中指回应。

    他不敢下来,我就朝他挥手,示意离别。

    我向前,走进月光里。

    今晚是乌族第八十八届神女的史诗。

    【8.】

    天道境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白。

    我在这里划了两下水,随意挑了个方向就一直向前游,身后跟着猫尸。

    猫尸有点不对劲,踢了两下腿。我安慰自己,应该只是死后神经反射。

    天道境非常的寂静,我连划水都没有声音。

    这里啊,宛如天地之大,只有我一人。

    我确实是有些害怕。

    我很从心。

    从小到大,但凡有点困难的事情我就不做。

    我有点后悔没多看他们几眼。

    我不确定我有多少几率能活着回来。

    回不来了,剩下的事情,凤九万能处理好,再不济,还有凤栖梧他们,他们可是各族的精英,收个尾轻而易举。

    前世,元一困守神族,最后无声无息死了,我查了整整两年,所获得的竟只有一条信息:元一是自杀。

    我恨啊。

    神族无欲无求,自古是天道的代言人。天帝更是天道的意志。

    呵呵……天道啊。

    魔族全族祭天,增强天道的力量,将存在于无间地狱的“虚无”压制……魔族不是自愿的,是神族下的命令。

    神族的命令是天谕,它们说,魔族是造就“虚无”的罪魁祸首。

    所有人都疯魔了,抓魔族,杀……杀,杀!

    在当时,不杀魔族者视为“虚无”。

    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天道不在乎,神族也不在乎。

    我除了守住乌族,什么也做不了。

    乌族的炫彩羽毛代代相传,它凝聚的是乌族上万年的气运。我靠着它迷住了所有想找到乌族居住地的人的眼,外面的人找不到乌族,乌族也不能出去。

    凤栖梧和龙玉尘被神族判为“虚无”的从属,为了保住凤凰族和龙族,他们被迫成为了日与月。

    我又想哭了,眼睛疼得厉害,却再也流不出泪来。

    我拔下炫彩羽毛,将它留在乌族。

    独自一人出了乌族。

    天地之大,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最后躲过无数追杀后,我跌跌撞撞来到了灵镜湖,我听说里面有一只活了上万年的灵鱼,无所不知。

    “十七,你怎么在这里。”

    懒洋洋的女声,带着慢条斯理的从容。

    我满眼惊恐的回头,现在这个时候,遇见人才是最恐怖的。

    神山娘娘的人形,梳着高高的峨髻,光滑的鹅蛋脸透着丝丝缕缕的媚意,披着佛家袈裟,衣服间露出来的是雪白的大腿,袈裟下她身无一物。对于我来说,她就像是艳鬼来索命。

    神山娘娘勾唇笑了起来,惊心动魄。

    我僵立在原地,余光一半是亮堂堂的灵境湖,一半是神山娘娘艳丽的脸。

    “啊,十七,我见过你,在人类社会的时候,你救过我的替身。”

    出乎意料,神山娘娘的语气就像是在闲聊一样,在这种荒谬情形下,荒唐中又有着不可思议的真实。我不觉得这是好现象,我讨厌猫,猫性情恶劣,喜欢玩弄猎物,最爱看猎物自以为是获得了自由后又摧毁希望。

    “十七,你入门晚,不知见过你的师兄师姐了吗?”

    “啊?”我微张口,茫然的表情很蠢,“没、没见过。”

    “他们喜欢猫,我有七个替身都死在他们手下,我的七郎也死了……十七,你觉得他们是好孩子吗?”

    “啊这,啊这……我觉得吧……”我觉得我表情是诚恳的,看着神山娘娘高高的发髻……

    神山娘娘自顾自的说:“我拿家人威胁他们,他们就一个个乖乖的为我做事了。”她蹙眉,疑惑不解,“明明知道家人重要,为什么还要伤害其他人的家人……”

    尾音一重。我眼神一凛,神山娘娘瞬间出现在我面前,雪白的身躯晃花我的眼,利爪直直抓向我的心口,她勾出一个血腥的笑容,猩红的眼中泛着冷冷的光。

    下一秒,我原地消失。

    她爪子落空,当即回转,雪白的大腿带着破空之势扫向天空。

    一声鹰鸣,刺破长空。

    巨大的黑色凶禽,能瞬间抓穿骨骼的利抓狠狠的抓向她的肩。

    神山娘娘当即化为原型,一滚,再迅速爬起,前身低俯,发出威胁的低吼,眼神警惕的盯着高空的巨物。

    天上的凶禽扇一下翅膀,羽风吹得白云滚了好几圈。黑色的羽翅完全展开时有十米长,在天空翱翔之时有遮天蔽日之气势。

    漆黑的眼睛锐利的扫过地面上的黑猫。

    仰天高鸣一声,羽风大震,黑色的凶禽朝着灵镜湖俯冲下去,带起掀天巨浪。

    我不是纯血乌鸦。

    我妈是纯血乌鸦,她喜欢上了一只鲲鹏,也就是我爸,无父无母,光凭一张脸,把我妈迷成了病娇。至今为止我爸都在春华四季园没出过一次门。

    我妈病娇,我爸社恐。

    他俩绝配。

    我取其糟粕,去其精华,成为一只非常娇气的咸鱼乌鸦。

    说起来,我第一次用这威风的原型出家门,就碰见了龙玉尘。

    那时候,我试图用爪子直接把他抓回家藏起来……不走运,他的龙爪子比我都大。

    唉,不想啦。

    我的原型超有力,在湖水里如在天空中那样自由。

    越过天人境的无边黑暗,白光大作——我以为天道境满是希望。

    空灵的箜篌声,在水中悠悠震荡,尖利又鬼魅,阵阵曲声冰冷冷的为血腥盛宴伴奏。

    那条肥鱼,追着四处逃散的小妖精或魔族人,张大了嘴,里面密密麻麻的尖齿,一口一条生命,天道境不再空白,鲜血弥漫。

    ……等我回过神,我已经在金碧辉煌殿宇中的玉池旁,满手血腥。我愣了一下,手下继续用力,将那条肥鱼的鱼脊骨完整的抽了出来,鱼血溅到我脸上。

    我哈哈的笑了几声。

    接着,手下又拔出一个鱼泡,扔到一边,一个又一个,灵鱼没有腥味,我把他身体掏空了,他还在颤动……它还在哀求。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停下来……快停下来……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

    “凤凰晶!凤凰晶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我真的要死了,快停手……”

    我手指颤抖的停不下来,淡淡的说:“停不了,停不了了……”

    我站起身,无所谓浑身都是血。

    走到一个小少年的身边,跪了下来。

    他是白兔侍童,身上有一道狰狞的痕迹,从他的下巴到肚子完全的裂开。

    我没控制好羽风,波及到了他。

    还没长大的小白兔,就这样死在了湖底。

    我捏了捏他的兔耳朵,手上的血染红了白兔毛,我愣了愣。接着缓缓的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实际我眼前已经是一片虚无的黑,我看不到任何东西——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惊天大计划,有什么东西入侵了我的大脑。我却毫无挣扎。

    将神族全灭掉。

    杀掉所有“虚无”的人。

    杀掉这些毁坏世界的人。

    让世界变回以前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绝妙绝妙!”

    我边啪手,边向外跑去,巨大的黑羽翅膀从我身后破体而出,一片片坚硬的鳞羽,泛着冰冷的光。

    我轻轻一挥动翅膀,金砖玉瓦,琼楼玉宇,转瞬变成片片碎瓦。

    “哈哈哈哈……”我用力的拍手。

    我真是太棒了。

    翅膀用力一扇,冲破无数水流,我从灵镜湖一跃而出,湖水冲飞上天,又似瀑布一样落下,给神妪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那是乌族第八十八届神女的嚎啕大哭。

    乌沉缘再也没有眼泪了。

    神域对我没有屏障。

    元一说过,我随时可以进来。

    她不在了,神域也依然随时为我打开大门。

    ……

    原本因为两年前浩劫失去四季的世界,现在居然下起了雨来,淅淅淋淋,整个白日世界都变得温柔。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

    喃喃道:“我讨厌羽毛被打湿。”

    雨停了。

    我向下坠去,翅膀一点一点变小,直到没有。

    我就这么在高空坠落。

    在日光的包裹下。

    极速的下落,风声剧烈,也许落到地面上,我就死了。

    我没有死。

    日光接住了我。

    它平铺在我身下,是世界上最柔软的垫子。

    我眼睛疼得厉害。

    灭天毁地的心就这么的散了。

    我扯嘴笑了笑,无力的斯里歇底。

    “我什么都不会啊,梧桐,我什么都不会。元一,我什么都不会啊……”

    “我就想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就这么过完每一天。”

    “……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啊。”

    “世界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

    魔族、鬼族、非灵族……它们要消失了。

    妖族勉强自保,可是黑色雾气不断侵蚀妖族的居住地,长辈们撑着结界,还是有很多很多孩子生病了。妖族不会生病,它们受灵气所养,现在灵气出问题了,黑色的雾气越来越多。

    人族……他们天天在那互相扔核弹,神族还有点良心的去削弱核弹威力,避免真的把我们世界真的崩掉。

    神族已经被“虚无”侵蚀完全了。

    神族说“虚无”是心魔。魔由欲而生。

    “元一啊元一啊,我就说你们神族的教育太压抑了……”一点虚假的蛋糕,就能让他们一个个为此疯魔。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我仰躺在日光床上,软乎乎的。

    我绝不内耗自己,毫不客气的推卸责任:“都怪你,都怪你,做什么事情之前不和我说一声……就留我一个人。”

    我用力的戳日光床,发泄我的怒意,又突然收手,大摊在床上,冲天怒喊:“你们就留我一个人,呜呜呜呜~”

    嚎了两声,我真的哭不出来。

    以前也是假哭。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人,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了。

    荒天野地,因为在神域里,基本没有什么人。

    我无所事事的在日光床上躺了三天。

    为什么会在这里待三天?

    因为我在等我姐把凤凰晶偷出来。

    唉,我倒是想亲自去哪,可是梧桐她妈讨厌我,禁止我进入凤凰族居住地凰城。

    等待时间太苦闷,我学会了如何将月光抽出来。

    三天后,我姐找到我时,第一时间给我来了个大逼兜子。

    “乌沉缘。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我惊悚!

    我为我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与观星无关的话而感到惊悚!

    观星师,修禁言,非星象之言不可启口。

    当然,我姐会用纸笔说一堆别的啥的话。

    她还会手语。

    眼看着我姐马上又要给我来一个大逼兜子了,我连忙低头看了看我身体。

    啊,“虚无”侵染我了。

    不,是我放纵的让“虚无”侵染了。

    我的愤怒、怨恨——让我有了极为强烈的欲望——

    我的手臂上,大腿上,都出现了黑污的痕迹,不是脏脏的黑污,是那种你盯着它,会有无限下坠之感的虚无的黑。

    我太希望世界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那时候,我有朋友、有爱人,家人还宠我,我成日作天作地,快乐不已。

    我姐还是又给了我一个大逼兜子。

    扔给我一个凤戒,我慌忙接住。

    留下一句话。

    “沉缘。”

    她没叫我,她说的是我出生那一年的星象。

    妖历102653年,一众星星爆炸,后又神奇聚合在一起形成新的灿烂星星。

    乌族第十二届星象师批语:尘埃落定。

    【9.】

    天道宫。

    我坐在金子制成的凳子上,面前的桌子也是金玉制成。向四周看去,无处不金光闪闪,整个殿宇单纯的就是用金玉堆积而成,人间的皇宫也不比得这里。唯一不好的就是,门窗都被白色的丝封闭得严严实实。

    我手中转着毛笔,看着面前品茶的青鸟仙子,面色复杂。

    我原本是要进入深渊,通过那里,进入无间地狱。

    世界分为六重,第一重是神族神域,接下来依次是,妖族桃源之窟、鬼族寂静之地,人族与非灵族共生处人间,魔族魔域是为第五重,第六重是世界底端,一片漆黑,世界如悬浮在其上。“无间地狱”并非魔族的无间地狱,“无间地狱”与世界重合,却并非同一个维度,算是处于异空间。六族都有传说中关押“虚无”的地方,可以通往“无间地狱”。

    青鸟仙子阻止了我进去深渊,她说,中午十二时,阳光最盛,灵气活跃,这才是消灭“虚无”最好的时机。

    我端起桌上的青茶抿了一口,轻笑一声:“听仙子的话,仙子倒像是为此谋划已久。就是不知……仙子是站在世界这一边,还是天道这一边?”

    “哪一边都不冲突。”青鸟仙子柔柔的笑了起来,“沉缘神女请勿心急,稍作等待,世界的隐患便可消除了。”

    “啊,消除世界的隐患包括消除天道吗?”

    青鸟仙子笑而不语。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她面上的柔笑分毫不减。

    六族人,除了神族天天把天道挂到嘴上,其他人大多是不在意天道的。天道与其说是距离我们生活太远,不如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妖族乐天知命,灵气养身,无病无灾,过着田园生活;鬼族常年不见踪影,偶尔见到一次都是神神叨叨的模样,听闻最近热衷于去人间做捉鬼先生;非灵族无神智,每日只顾生存;神族事务略有繁重,他们管理着人间和注意世界各地的变化;人族人太多了,不算非灵族在内,其他四族的人口合加起来也不过是其六分之一。

    世界土地的贫瘠肥沃、四季变化、气候等等,种种与灵气相关,灵气盛,万物生光辉,六族受惠,反之,则是灾难。

    六族人修行并非必要之事,有意愿便修行,无意愿便生活。

    人死,化为灵气反哺世界。

    六族人人都可在世上活万年。神族妖族鬼族魔族若是身陨之时不足万年,可以选择化为灵气,亦或是去往人间投胎,变成人族或非灵族,度过未尽之年月。人族和非灵族则是轮回,一世又一世,可化人,也可化动物,最后万年数月了尽,便化为灵气供给世界运行。

    直到世界上不再有人,灵气逐渐消耗殆尽,世界崩毁,后又重建,变成五重世界,那时如何,想来是与六重世界不一样。

    世界自行运转顺利,天道非常的多余。

    ……说来,天道还要从世界中获取能量……甚是可笑。

    我手中的毛笔转了两下,尾端敲了敲桌子,透露着些许的心烦意乱。

    倒不是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情走向了死胡同,也不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荒谬的事实。我有点烦,是因为我没想到和青鸟仙子在这里喝茶,还真的是浪费时间。

    “仙子,青鸟一族如今是没人了吗?”

    青鸟仙子一愣。

    我不耐烦的继续说:“你为什么会替天道做这些事情?”

    “虚无”降世,是“虚无”自己强大后突破无间地狱,还是天道的有所预谋?

    天道与“虚无”略有不同,前者是想可持续发展,偶尔吃点大头,顺便搞个垄断;后者则是想一次性一锅端,但是没脑子,只想着吃完,却没想过自己也会完蛋。

    “青非意,想想你的族人吧,现在世界自洽,虚无出来后,世界不至于崩毁,可是再也无法回到现在的平衡,那个时候天道真正能操控世界,你的族人的命运要交给一个,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冷血无情只会本能追逐力量却把自己包装得高尚神圣的统治者吗?”

    有点事情,想起一点小现象就可以想通了。

    妖族中有千种族群,可是大族不过数十,其他族类要么太过弱小,要么数量过少,濒危了。

    妖族曾经很看重血统,因为古时期生存环境恶劣,纯血种才能保证强大力量的延续,混血种则像是开盲盒。现在生活良好,各族的人大多是因爱结合,混血遍地走。不过有一些族群仍旧是固执的强求纯血。

    族内年轻人若是能互相看对眼倒还好,可是哪有这么凑巧。我倒是听说过几件因长辈强行撮合结合,两位新人不堪自戕。后来,族内通婚倒是不强求了,就是依旧不允许族外通婚,有违者将永困地牢。

    这些我不想多说什么,妖族中各族有各族的坚持,族群都想延续下来,用什么方法,只能说人家的族事别瞎掺和。

    我也不想掺和。

    “青非意,你做的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代表全族意愿。”

    “呵呵……”

    青非意依旧是温柔的笑着,只是眼神彻底的冷了下来,让她的笑容变得诡异又带着点疯魔的意味。

    “沉缘神女,你就没有恐慌么?”

    “凭什么我们认真修炼,还只有万年寿命,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活不到万年。身死后,却是去人间重活一世,百年遭罪。”

    “乌族族群也在缩小不是么?近些年每年都有新生儿夭折,老死的,意外死的……你就不恐慌你的族群终有一天会灭亡吗?”

    我眼睛转了转,修炼并非重要之事,活着才是。我叹了一口气。

    “怕啊,特别害怕。只是彻底消灭虚无后,天道看着也不像是会善待妖族。”

    手里又转了一下毛笔。

    “天道最为公正,只要妖族肯努力修行,灵气自然会倾向妖族。”

    闻言,我挑挑眉,灵气本就分散在世界各地。天道胃口大啊,想要世界全部的灵气由祂自己分配啊。

    毛笔转动着,缓缓的停了下来。

    真幸运,看来这时间没有浪费。

    我看向青非意,我不知道她究竟做了多少事情,也不知道像她一样为天道做事的人有多少。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源头先断了。

    “仙子,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世界会崩毁,也知道族群终究会走向灭绝,我们用不着做什么去挽回,只要族群中每一个人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这样就可以了。”

    巨大的黑羽翅膀在我身后展开,羽翅泛着冰凌凌的光。门窗的白丝突然崩断,接连传来清脆的声响,像是琴弦。幽蓝的月光如雾一样漫了进来,天道宫早已被冰冷冷的月光笼罩完全。这月光是我之前来时混在血液,特意埋藏在天道宫,现在天道宫尽在我的掌握下。

    “原来你是霊的女儿……鲲鹏一族最后的血脉竟然是混血种。”

    我没搭理她,白丝断裂的同时,她的十指也炸开了,妖族虽然恢复能力强大,可是这样的伤好全了,未必能将箜篌弹得如先前那般好了。

    毛笔转向一个方向,黑羽扇动,一阵黑风,我卷风而出,在蓝色月光里快速的穿行。

    最后我悬浮在玉池上,看着下面的玉液琼浆,奶白色的玉液表面散发着阵阵的甜香,而玉液里没有任何东西。

    毛笔转了一圈,笔尖对准水面,我笑着说:“你是自己出来,还是选择等会被我抽筋拔骨。”

    金色的大鲤鱼小心的从玉液中探出头。

    “你先前已经杀过我一次,我又将徒孙送给你吃了。你不能这么不讲道义。”

    “我先前杀过你?’

    “你能回来是天道默许的。天道挺好的,只要听祂的话,就能什么都拥有。我们金鲤鱼一族在这个满是灵气的玉液中生存,就是天道的恩赐。”

    这个玉池也就是一个小型游泳池那么大。

    “只要你消灭了虚无,天道祂就一定会善待妖族。”

    我没再听他说话,没意义。我还以为能在这里遇上天道,是我多想了。

    可是真的没遇见吗?

    我狐疑的看着金鲤鱼。

    在我看来徒孙和它似乎没有差别。当时下锅,火刚起里面的鲤鱼就不见了,只剩下一锅奶白色的鱼汤,散发着阵阵甜香。

    它一直号称无所不知,全知啊。

    我上辈子真的杀死了祂吗?

    世界能吸收运用灵气的,要么是生灵。要么是世界本体,也就是土地、海洋等。

    天道、“虚无”具体是什么?

    我将这个问题抛向金鲤鱼,并且慈善的表示不回答就把这个玉池给掀了。

    “世界分善恶,天道为善,虚无为恶。天道喜生长,虚无喜毁灭。天道是始,虚无是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直白点。”

    “天道与虚无都是世界诞生之时的产物,是世界为了自身顺利发展创造的,天道与虚无就是一道界限,世界趋向崩毁,虚无强大;世界趋向强盛,则天道盛……”

    前设条件是世界,世界影响着天道与“虚无”。比起假设世界创造了天道与“虚无”,我更倾向于世界在发展过程中无可避免的生产出废料——天道与“虚无”。

    青非意是天道的棋子,她说想让我毁灭“虚无”。可是并没有说明,为什么“虚无”会在天道的镇压下逃离。

    我倒是觉得天道和“虚无”都是在世界的镇压下。

    六族关押“虚无”的地方只是一条通向真正监狱的通道。

    我想,天道与“虚无”都在无间地狱。

    只是天道存于人心中,先一步在世界中侵蚀扩散,现在祂试图要更多的力量,也想清除自己的竞争对手。

    唉。

    “虚无”无形,天道亦无形,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偶尔化为有形的东西扰得世界一团糟糕。

    我落到了玉池边,黑羽翅膀拢在身后。

    嘴里低声念着咒语,金色的符文漫上我的脸侧,密密麻麻,金光闪闪。

    随着我的语速越来越快,金色的符文从我身上脱离而出,升在天空,高速旋转,形成一个金色的茧子,在其中出现了一位女性,光裸着身躯,低垂着头。

    金色的大鲤鱼早已消失。

    平静的玉池液面被打破,滚滚的沸腾着。

    天道宫震荡起来。

    我看着处于金色符文里的神山娘娘。

    我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避免伤亡,至少不是我来判定一个人该不该死。

    即便知道她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导致世界有了很糟糕很糟糕的情况……我也无权判定她的罪责。

    狂风大气,水波旋转聚起一个又一个漩涡。深渊裂开了口子,无间地狱大门打开了,虚无的黑弥漫出来,一寸一寸的将洁净的灵镜湖水吞噬。

    我碾碎了神山娘娘的肉体。灵魂是脆弱的,长时间无所居,将会散去,变成供世界运转的灵气。

    神山娘娘死在了我的手上。“虚无”最后突破无间地狱的条件被我创造出来了。

    “虚无”与天道同日生同日死,五十天后的清明我定会给你们上柱香。

    青非意出现在我的身后,她冷眼的看着这一切。

    “虚无”祂涌了过来,所经之处,全然是无声无息的黑暗。

    我从凤戒中拿出凤凰晶,红晶潋滟,看着冰冷,实际握在手上有着淡淡的暖意。

    凤凰晶是时间的具象化,金色符文是时间的力量,我越过那道两千次的凤凰磐涅之路,我短暂的拥有了时间的力量。

    它很小,我一口一个,牙有点疼。

    金色的符文带着淡淡的血迹回到我的身上,它们爆发出滚烫的热意。

    我身体没有知觉了,影影约约的,我似乎在融化。

    我回头看向青非意,手中的毛笔抛向她,靠近她一米之近后,毫毛突地变大,将她席卷而走,消失了。

    我向前走去。

    慢慢的,主动的,走进“虚无”。

    我放纵的被祂侵染。

    与祂融为一体。

    无形之物无法毁灭,它只是虚无。

    那就回到最初的时候,最弱小的时候。

    【10.】

    好消息。

    我还活着。

    不过变成了3个月大的婴儿,咿咿呀呀的话都说不完整。

    我勉强的坐了起来。周遭的环境都变大了好多,猩红的天无比的遥远,土地焦黑且崎岖,远处传来稀奇古怪的怪兽的怒吼。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过活着就好。我先前估计我活着回来的概率不大,是因为我觉得天道会在我和“虚无”对上的时候,给我捅刀。

    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虚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嘿嘿,真是大胜利!

    “沉缘神女。”

    啊,乐极生悲。

    我尝试扭头,但是婴儿脖子太短了,我刚做这个动作,连带着我身体都歪歪扭扭起来,最后我直接一把扑到地上。

    痛死我了,一声哭嚎差点夺口而出。

    嗯?地面晃得一下里我远了,天旋地转之后,我落在一个软软的怀里。

    我惊的缩回我的手。冒犯了,小孩子的手就是有点控制不住。

    青非意的脸在我面前变得异常的大,导致她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她如今温柔的笑着,轻而易举把我迷成智障……说笑呢,就是不知道她怎么认出我来的。

    凤凰晶的力量用完了。我的身体虽然机缘巧合之下摆脱“活死人”的状态,可是也让我的技能水平降低到了三个月大的时候。

    之前还能用毛笔引灵气装个逼,吓唬人。

    现在真的完全是案板上的鱼肉。

    “沉缘神女,我们做个交易吧。”

    ……

    青非意带着我在魔族的无间地狱走了三天。

    我从三个月大长到了七八岁那么大,心智幼童化,在无间地狱里跑来跑去,也不太听青非意的话。气得青非意忍无可忍,抓着我,对着我屁股抽了几巴掌。

    我一边哭一边骂她,然后又跑,又被抓回来挨抽,来来回回三四次,我累了,自己跑回去,缩在青非意怀里就睡着了。

    这真是和谐的三天。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魔族的无间地狱里。青非意她说,我的毛笔将她一卷,她落地后就在无间地狱里了。

    我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她这个说法,我明明是要把她送回神妪宫。我是垃圾,但是不可以说我的空间穿梭法术是垃圾。

    魔族的无间地狱就是禁地一样的存在,魔族的人都快上万年没开过无间地狱了。

    无间地狱里有一些魔化的非灵族野兽,长得奇形怪状,异常凶猛。青非意揍我,是因为我每次乱跑都能碰上这些魔兽,即便是我跑向我们走过的路,来时还好好的,只要我过去,魔兽就会跳出来。

    我这运气逆天了。

    可我控制不住啊,我是一只超爱自由的小乌鸦。我从能跑起,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揍,直到10岁,翅膀完全长成后,我才消停会。

    我想飞,所以我不停的跑。

    我飞快的奔跑着,红色的星星落在我的眼前,我额头中心浮现出火红的凤凰纹。是凤栖梧下的追踪印记,我果然还是没能力抹去掉。我抬起头,猩红的天空碎成了一片片,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雪。

    一只通体雪色的龙从那洋洋血雪中跃了出来,这美丽的生物,当初见到的第一眼,心跳就快了一拍。

    如今,纯白的龙爪抓起我,带我飞向天空。

    心跳凌乱。

    白龙的身后,有只似火焰般的凤凰扬头高鸣。不知道哪里传来了轩辕璟的哭嚎声。

    “卧槽,开那么大的口子,我要花多少钱才能补好啊——魔域好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扑腾的两只手,指挥着龙玉尘,“再飞快点!再快点!”

    【11.】

    我,乌族第八十八届神女,刚才捏爆了装着“天道”和“虚无”的玻璃瓶。

    我可真牛逼,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天道”和“虚无”没死。

    杀不死。

    祂们还在成长,和我一样。只是回到最初时候的样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一点点复现之前的年龄段。

    长到十二岁时,我的翅膀断了,和之前一样。

    12岁那年,神族、魔族、妖族聚会,长辈们让小辈们互相比一比。我打架可厉害了,一举夺得第一名……太猖狂了……当天晚上就被打断了翅膀,还被抽出了翅膀上的灵脉,我的翅膀彻底废掉了。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我就是倒霉。

    乌族十岁时翅膀才长到能够在天空飞翔的程度,我才飞了两年,我可真倒霉。

    不过我有全世界最棒的老爸,他扒出自己的灵脉装在我的翅膀上,我又可以飞了。

    灵脉,就是灵气在周身运转通过的地方,有灵脉,才可以吸收灵气进行修行。它不是具体的经脉,但是有一部分灵脉与经脉重合。

    听说灵脉很漂亮,每个人的灵脉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颜色。

    灵脉一经被毁,不可能再恢复。

    我爸很牛逼,他缺少灵脉后,也不影响灵气主动的向他贴来。鲲鹏,是神话中的生物,祂们才是世界真正偏爱的生物。

    “爸!爸!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爸!全世界最厉害的爸!可不可以把你亲爱的宝贝女儿放下来啊?呕——呕——别再抖了,吐不出来的。”

    这里是春华四季园,我家。

    深更半夜,给每人的房间都投放了安眠弹雾,我就去我爸书房试图把回到幼年期的“天道”和“虚无”弄死,然后发现弄不死,我就把祂们一口吞了。以我之身,作为容器,我死之日,便是祂们彻底消亡之时。

    “都说别抖了,呕——祂们都和我灵脉融合了。”

    我刚吞下,我爸就闪现在门口,一把抓起我的小腿,我瞬间倒立。他面无表情,手一上一下的移动,我一上一下的晃,晃到隔夜胆汁都要倒流了。

    “囡囡,加油,努力,吐出来吐出来。”

    我爸,绝世冷艳大美人,但是热衷于一本正经的搞笑。

    “爸!爸!爸!爸!爸!”

    “我不行——”

    我轻轻的落到了地上,麻溜的爬起身,面向我爸爸,嘿嘿的笑了两下。

    我爸扫了我一眼,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我身上。

    我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情翻篇了。

    “囡囡,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

    “我知道啦。”

    “成日吊儿郎当,说的话永远都不放在心上。”

    我爸揉了揉我的脑袋。

    “别太逞强,家里有的是大人。”

    “好好好,我知道。”

    我手穿过长袖子,外套很大,穿着很暖。袖子太长,都盖过了我的手。我朝着爸爸挥了挥袖子,“爸爸,我走啦,明早见!”

    春华四季园,有树林,有山丘,有湖泊,还有一大片玫瑰花田。

    这里是我爸爸一点一点打造出来,属于我们四人的家。

    深夜,漂亮的玫瑰花,火红的颜色在风中像是燃起了火来。在其中,有一道纯白的身影。

    那是我姐姐,乌星澜

    她穿着观星师的纯白祀服,上面用细碎的星星钻纹缀出美丽的星海。素白面上用诚挚勾画出圣洁高贵的面容。

    “姐,你找到入口了吗?”

    乌星澜踹了我一脚,依旧保持着她高贵的姿态。

    她伸手摘下一朵玫瑰,指尖压在尖刺上,鲜红的血从手心长长的滑落。

    玫瑰花落到了地上,乌星澜消失了。

    我仿照乌星澜的动作,当玫瑰花吸收了我的鲜血后。一眨眼,我就来到了地下冰窟。

    所见之处,全都是亮闪闪的冰晶。

    前方传来了敲击声,我连忙向前,走过一块巨大的冰晶后,视野突然开拓,路断了。

    头顶无限高远,漆黑中有着点点闪光,像是星星一样。下面是平地,但感觉是湖泊,只是被冰封住了。

    我没看到乌星澜,直接跳了下去。不高,就两三米左右。

    刚停稳,前面不远处就出现了一男一女。女的是乌星澜,她站着,离那位男性有点远,她朝我招手。那位男性是坐着,穿着一身黑袍。

    我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跑了起来,冰层很厚,我飞快的跑起来,带起风。手中转出毛笔,一步大跃,猛得刺入那位男性的背后,笔尖刺破黑袍,只剩下黑袍,衣袍下空无一人。

    我扔开碍事的黑袍,毛笔在手中高速旋转,一串串金色的符文转圈而出,黑色的眼睛被金光掩盖,面上也爬上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

    手一用力,毛笔高高抛起。

    金色符文轰然炸开,金色的迷雾瞬间笼罩住整个冰窟空间。

    那位黑袍男性突然出现在乌星澜身边,纯白的衣摆,高高叠起,又落下。

    我心脏一缩,毛笔瞬间刺穿那位男性的脑袋。

    我飞快的跃过那位男性,扑跪到乌星澜身边。乌星澜一把扯住我领子将我按在怀里,朝前伸手,展开碎星屏障,将那位男性震开了五米远。

    金色符文紧追其上,死死的捆绑住他。

    “姐,你没事吧。”

    我将乌星澜扶起来,她用力的敲了一下我的脑壳。

    我满不在乎的说:“下次我一定会确认人死了,不不,我一定会补刀的。”

    我走到那倒地的男人旁,黑漆漆的血洞在他的脑门上,眼睛涣散,可以确定,他死了。

    我知道他,上辈子世界乱套后,他从冰窟出来,试图夺取我爸的灵脉,反被我爸杀死提取灵魂记忆。他是龙玉尘的二伯,龙行澈。好吃懒做,嫉妒成性,在黑暗法术方面卓有成就。三百年前,杀害龙玉尘的大伯后消失了。

    龙玉尘的大伯是观星师。

    观星术,非天赋者无法修习。

    若是将自身灵脉与观星师的灵脉替换便可修习观星术,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人会这么做。观星师的灵脉并不算强大,他们的灵脉,只特殊在,它们是被星星认可的。

    龙行澈这三百年来都藏在这冰窟里,他只在龙玉尘出生的那一天出去过。他以自己灵脉作阵,源源不断的吸取龙玉尘的生命力。

    他不死,阵法不断。

    我控制着毛笔,顺着他经脉的走向,划开他的皮肤,深可见骨。

    我引灵气注入,一条纤细的黑色灵脉就显现了出来。

    身后的乌星澜踢了踢我。

    “龙玉尘被他吸取生命力这么多年,身体根基终究是坏了。这条灵脉,好好洗净,里面的灵气可以给龙玉尘好好补一补。”

    乌星澜做出几个手势:立马把这个东西扔掉,我给你找别的。

    “好吧好吧。”

    我们离开冰窟是走通道,走出来就到了神妪山。

    乌星澜(手语):空间阵法。

    “等等啊。”

    我又折了回去,用毛笔将冰窟寸寸摧毁,又将龙行澈的尸体焚烧干净,这才出来。

    现在天才蒙蒙亮,神妪山被水汽雾迷了身影。山上静悄悄的,生灵都在沉眠。

    自我杀了神山娘娘的那一天,妖族的各大族就开始共同管理神妪山,其实也没怎么管。就是防止再出现神山娘娘这种情况。

    妖族没有善恶,但不至于将人无端端的逼成恶鬼。

    妖族对修行一事并不重视,可是修行有竞争,有竞争就有伤亡,像神妪山这样公共修行的地方必须有人坐镇,不然容易滋生一方恶霸为所欲为。

    青非意选择了自杀。她那么倔强,会这么做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她说,她是七郎。

    神山娘娘最后非人假佛的模样,有一分是她刻意促成的。

    不过……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和乌星澜走到神妪宫,灵镜湖亮堂堂的,湖边坐着几位少年和少女。

    他们安静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和乌星澜。

    我在他们身边蹲下,摸了摸其中一位小姑娘的脑袋。

    “怎么这么早就坐在这里?”

    青非意真的不像是青鸟一族。

    青鸟,远古时代起就存在的古老族群。

    它们神秘美丽。

    每一只青鸟都像是冬日清晨雾气弥漫的湖泊边上的高树。

    我面前的少年少女,他们的眼睛都带着淡淡的冷感。

    青非意不一样,她是雪化后形成的小清潭,短暂的,却让人记住了温柔的冷意。

    少女慢慢的眨了一下眼。

    慢慢的回答:“做噩梦了。”

    他们是青鸟一族仅剩下的孩子,直系血脉结合的产物。

    他们的父辈人数已经很少了,特别是雌性,不得已……青鸟一族,太执求于纯血,出现很多不应该出现的事情。

    我和青非意的交易是,抚养面前的孩子们长大。

    她以死与我结契。

    “这里虽然有你们姨姨的气息,但是这里总是让你们做噩梦,这里并不好对不对?和我去春华四季圆吧,那里有很高很高的树木,你们可以用力向上飞停在在整个园子里最高的枝头上。”

    感受自由的风。

    【12.】

    史诗中的主角,总是以死亡结束他盛大灿烂的一生。

    我也不例外。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当我的身体时间长到107岁,身体时间絮乱症状如约而至。

    我想,也许再过一年,我又会变成小孩子;又也许没有时间力量的帮助下,我将迎来死亡。

    不过,也许只是也许。

    凤栖梧耗尽她一大半的修为的,将我身体上错乱的时间全部修正。于是,我以后依旧可以健健康康的成长。

    凤栖梧,当今世上在时空领域唯一大能。

    她是我的挚友,她最喜欢我。

    不过,她妈不喜欢我。

    我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加入客厅的看电影大军。凤栖梧的妈妈就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当场甩了一巴掌给我。

    我有些懵。

    她妈妈一下子说了很多话,可我什么都没听见。

    不到一分钟,我妈就和她妈打起架来,互扯头发。我脑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想阻止。

    最后龙玉尘将我拉出混乱的战局,我爸成功挡在她们面前。

    凤栖梧的妈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用极其厌恶的眼神扫过我。

    “乌鸦就是乌鸦,无论何时都上不了台面。先是糟蹋我凤凰族的珍宝,现在又是糟蹋我女儿的修为。”

    “乌尘缘,你真应该就在那一个晚上死掉。”

    “母亲!”凤栖梧挡在我面前。我扯了扯她身后的衣角,尴尬的笑了一下,“阿姨,你真的好讨厌我啊。”

    我说的很小声,本来也不是为了让谁听见,纯纯就是为了混淆凤栖梧的视听。

    “凤栖梧,我是你母亲,你的家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少听一个外人在那里胡说八道。”

    我眨了一下眼,一下子就明白了凤栖梧妈妈的意思……其实对于12岁那天晚上谁打断了我的翅膀,我没有任何想法想去找出那个人……反正只是我倒霉。

    她来的突然,走时也迅猛,还留下了久久不能散去的强侵略性的余音:“凤栖梧,有种你一辈子都不回家。”

    凤栖梧安静的站了一会,“失礼了。”

    我想去拉她,龙玉尘却拉住了我。

    我挠挠头,看了一圈客厅里的人:龙玉尘、凤九万、轩辕璟……龙傲傲!

    惊!

    忘记一件事了。

    我刚才是想着小伙伴差不多齐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一下元一处理好神族的事情没,顺便把长白辣子酒拿出来去找凤栖梧。

    可是现在,我看着龙傲傲,陷入了深思。

    我昨天把他爸捅死了,我还没和他说。

    龙傲傲,不是龙玉尘的亲弟弟,虽然他们的样貌、灵脉走向一模一样,但是真的不是同一个人。特别是,一位叫龙玉傲,一位叫龙傲傲。只是前者已身亡。

    我认不出来,可龙玉尘清楚。

    具体究竟怎么变成这么复杂的情形,也只有当事人清楚。

    龙傲傲不说,龙玉尘和他父母也毫无芥蒂的把他当做亲人。这么想想,告不告诉龙傲傲这件事,也不重要了。

    上一辈子,龙行澈从冰窟中出来,妄图大开杀戒,乌族无一人伤亡,龙傲傲为护住素不相识的乌族小孩,陨落。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好人,或者坏人。只有做了好事的人和做了坏事的人。

    乌族第八十八届神女的史诗,在我这一边的阵营,当然得全都是做了好事的人。

    “好啦,龙傲傲发什么呆,我们要去神域了,你不是想知道人类世界中的十二翼天使长什么样吗?快跟上!咱现在就去看。”

    【13.】

    十二翼天使,是一位小孩。

    白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精雕细刻的面容,极致美丽,极致童真。

    身后拖着重重叠叠纯白的翅膀,完全展开时,一翼叠着一翼,极致圣白的羽翅,发着光,带着太阳的炽热。

    龙傲傲站在这样的奇迹面前,变得无比的渺小。

    元一头也不回,朝桌子中央郑重有力的放了一个九万。

    “别摸祂翅膀喔,祂性子羞涩。”

    轩辕璟不会玩,在一旁瞎喝彩,“好厉害!”还比了一个大拇指。

    凤九万淡淡的说:“碰。”

    我扯了扯嘴角。看着轩辕璟用一张狂傲不羁的脸做崇拜的表情,元一挠了挠自己落拓的白金短发,看向轩辕璟,面带迟疑,眼神惊疑,“你……脑子没得事吧?”

    突然,元一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拍了一下桌子。以桌子为中心,地面迅速结出一个繁复的法阵,展开屏障。

    我手中的毛笔飞掷向龙傲傲,黑色的毛毫大张开,将龙傲傲完全包裹起来。

    “铿——”

    圣白的羽翼上睁开了无数只金红色的眼睛,它们涌动着,透露着强烈的不安注视着面前的一切——神之威慑。祂所能看到的一切,都会进入静止状态。

    元一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无论是谁,在十二翼天使面前,都会抱有恐惧,但是又有着亵渎的意图。我第一次见到十二翼天使,是在一个狭小的暗室,祂庞大的翅膀挤满了房间,房间太小,神族的人为了将祂关进去,不惜折断祂的翅膀。

    暗室阴暗潮湿,天使在这样的环境中依然干干净净,极致美丽,极致童真。凌乱的羽翅,被折断,残破不堪,依旧圣洁。

    我感到恐惧,不是因为天使,而是我突然有了施虐的念头——我希望天使更加的悲惨,走向血腥的死亡吧。

    十二翼天使,是恐惧。

    元一扔出一个万花筒,凤九万再次淡淡的说:“碰。”

    “真烦死,我扔什么你就碰什么,光怼我啊。”

    “凑巧凑巧。”凤九万和善的笑了笑。

    十二翼天使收起了神之威慑。我们没受到影响,可是受到影响的人,至少要一个小时后才能行动。

    天使的眼前,便是世界。神域自有屏障,神之威慑穿不过去,所以也只有处于神域中的人进入静止状态。

    元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个圆形物体。她随意按住,拖着长调,满是傲慢:“柯洛,天翼归处不是你能去的地方。这是第一次警告,再有下一次,我就将你的六翼翅膀,一翼一翼的折断。”

    元一的声音,在神域响彻。

    她说完后,继续搓她的麻将。

    “我们之前不是在人类世界读过几年书嘛,我觉得那个广播挺好用的……天帝,还是要让臣民有恐惧才行。”

    神族,虽有等级制度,但是实际上是人人平等的。等级,是用来划分职责的大小,不存在地位的差异。

    不过,既然有了等级制度,那自然是要实现人的分层,再逐步走向真正的“平等”。

    先前的平等,滋长了神族中人的野心,让他们对于自己恐惧的存在随意处理,比如十二翼天使,比如元一的父母;元一认为的“平等”,要先由阶层的分化,再趋于同化,最后一体,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平等”。

    我不懂,元一从小到大都聪明,从未松懈过学习。她想做的事情,可能会不成功,但绝对不会有害。

    ……

    我和元一坐在她宫殿的房顶上,天离我们很近,似乎抬手就可以触及夜幕,抬手就可以摘下星星。

    长白辣子酒,入口辛辣,却又转瞬化为一抹醇厚的白酒,最后余味略甜。

    酒香勾着元一,喝了一口又一口。

    “笑死我啦,囡囡,轩辕璟说他要把他的父皇母后分给我,我看起来那么缺爱吗?”

    我告诉了元一上辈子神族的动乱。

    可是,元一的爸爸不是自杀,而是将自己化成庞大的灵气,促成元一飞跃到了天人第四境。

    “我的爸爸妈妈也可以分给你。”

    “哈哈,那好,我明天就去你那。”

    “话说,梧桐怎么样了?”

    “老样子。”

    “老样子?那她怎么不来看我。”

    “她就没来看过你。”

    “也是,那明天我们顺便也去找她吧。”

    凤栖梧的妈妈,重血统,最厌恶混血种。凤九万其实是凤栖梧同父异母的哥哥,在他们的爸爸去世后,凤九万就被赶出了凤凰族,晃到了乌族,天天试图用乌族的羽毛入药。

    世上有一难关,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那就是血缘。

    “你少喝点,梧桐也很喜欢长白辣子酒。”

    “没事没事,她地下酒窑里有上百坛呢。”

    我手撑在身后,看着天上的星空。

    现在真好啊。

    元一捅了捅我的胳膊,“囡囡向下看,那条龙来了。”

    我看了过去。

    龙玉尘如皎洁的月,是我一年到头,每一天都想见到的月亮。

    我飞跃而下,扑到他怀里。

    他稳稳的接住我。

    他的衣襟微动,可爱的小盲蛇钻了出来,贴着他的颈侧。

    我知道,盲蛇喜欢月亮。

    龙玉尘一双雪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我。

    我也知道,月亮喜欢我。

    我笑了起来。

    “玉龙,我好喜欢你啊。”

    龙玉尘递给我一只毛笔,笔身由蓝晶打造,上面雕刻着冰龙和乌鸦,笔毫雪白柔软又有韧性,我一摸就知道这是龙玉尘的头发。

    龙玉尘牵住我的手。

    “和我永远在一起。”

    “好。”

    我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一只15块钱的毛笔,是我见龙玉尘在书店,缠着他给我买的。

    上辈子,我发现龙玉尘有一间木作坊,里面有许多不同材质的毛笔,还有其他别的很漂亮的木作品,全都是龙玉尘自己做的。

    龙玉尘,这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

    没有关系,我来说。

    “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最喜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龙玉尘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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