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法童婆
连载小说
作者:石空
然而韦纷纷并未能从拍下的设备照片上找出任何线索,她在网上搜寻,也用了搜索网站和购物网站的图像识别功能,都没能返回有意义的信息。
黄修远在吃完黎明军的答谢宴之后第二天又带着两个小助手不知道去了哪儿,好几天都一直没见进公司。韦纷纷一下子又失去了主要的盯梢目标,于是便把精力放在罗东来身上,以希望多学习公司业务知识的名义,向他请教各种通鬼神看风水的知识。不料罗东来对此也是一知半解,特别是讲到黄修远的灵通之时,他总是含糊盖过,不知是有意搪塞还是真的不知道。而在罗东来看来,看到这小姑娘如此勤学上进,感觉应该要多给她点机会锻炼一下,也可以拿点提成,也不至于在鑫洲公司做事真的一分钱拿不到。于是过了几天后韦纷纷突然被罗东来赋予重任,独立操作一个单子,为城南的一户谢姓人家做一场“隔伤”法事。当然,罗东来这么做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由于最近公司业务实在太好,人手又不够,他只能让一个新人来处理。好在这种“隔伤”法事比较简单,公司也有相应资源和流程来操作,韦纷纷实际上只需要联系好人及准备好物资,然后全程跟踪陪同即可。
所谓“隔伤”法事,是指为在户外遭遇意外伤亡之人所做的一种超度法事,旨在将那造成意外的恶灵孽障隔离在外,否则怕在将那伤亡之人带回家里时,恶灵孽障会跟随进屋从而伤及其他家人,而若那人不幸身亡,也可防他变成恶灵骚扰家人或先祖,所以需要将此种种通过法事进行超度,得以把伤害隔离于家庭门户之外,故称“隔伤”。韦纷纷的堂嫂覃翠红在下葬前她家里也做过一场“隔伤”法事,因为那时韦福明已经没钱,所以请的是乡下的普通法师道士,简单做了一场。这次鑫洲公司的客户谢家中的男主人外出路过一处工地时,被坠物砸中身亡,虽然得以赔付了一大笔钱,但是人没了,上有父母下有孩儿,老人家坚信是恶灵作祟,怕又伤及孙儿,坚持花了大价钱请了现在县城中最好的鑫洲公司为他家里做“隔伤”法事。
韦纷纷虽是在鑫洲公司第一次独立负责一笔业务,但在她看来也就一些基本的协调工作为主,对于曾经在京城闯荡过的她来说,确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在快节奏的大城市中独立谋生时养成的工作习惯和学到的管理技能此时发挥了很大作用,一切都被她安排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到了法事之日,谢家先是宴请了最为亲近的一批亲戚近友到家里吃饭,韦纷纷也带领着公司的外聘法事团队一行十几号人到场一起用膳。宴罢已近晚上八点,法事团队中的大法师占算时辰已到,便移步到谢家的大堂上,谢家人早把事先准备好的事物呈上。法师团队便布坛起香,在堂屋之内的特定方向请出几副神佛挂像,又在神像前的法坛上贡上谢家人先祖及逝者的灵牌位,由大法师亲自进行的一段低声焚香诵经之后,“隔伤”法事正式开始。从那法事团队之中先是走出两人,各做一僧一道打扮,走入法场正中位置。边上则有五六人手持锣鼓钹镲、铙钟铃叉等乐器组成乐队,一旁还有几人专司吟诵唱经。而谢家亲属中的年轻小辈则各自领了一把竹立香点燃,齐齐站在法堂下首,对着法坛举香等候。大家架势摆好,严阵以待。
随着大法师一声法令,霎时间锣鼓齐响,铙钹发声,负责诵经之人也开始大声吟唱,虽然略显吵耳,却也算是热闹非凡。在场中那做僧人打扮之人身披红色袈裟,头戴毗卢莲花帽,做道人打扮者身着墨青道袍,头戴混元巾,两人一左一右,手持三支竹立香,口中念念有词,如同镜像般做出同样的动作,并随着音乐声开始脚踏七星,手划八卦,相互之间忽又移形换位,忽又相互作揖,几套/动作下来后,两人便刚好共同转向那法坛之处,此时诵经吟唱者也刚好唱到一个段落,乐队中持叉铃者也同时敲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场中僧道两人便同时向那法坛及神像礼香下拜。在下首持香等候的谢家小辈也赶紧跟着下拜。众人拜完之后,锣镲诵经之声又继续响起,场中僧道继续随之起舞,待到新一轮诵经段落之时,僧道必又刚好换好位置,又一齐对着法坛下拜,而堂下的谢家小辈也跟随者每次的起身和每次的下拜,如此轮番数次,直至一部诵经结束。也只有在一部诵经结束后到下一部诵经开始前的中间这段时间,这些僧道、乐队、诵经者及谢家小辈才得以休息片刻。然而整场法事需要诵唱的经书有很多部,各部经书也有长有短,长的经书诵唱需要近一个多小时,短的不到半小时。所以一般这样的法事都是需要持续一整夜的,通常从当晚八点到次日早上八点才能把所有经书全部诵唱完毕。
在进行堂嫂覃翠红的“隔伤”法事时,韦纷纷支撑到凌晨一点钟就先告辞回家睡觉了,她本来对这种活动就不是太积极,再者怕熬夜影响皮肤,毕竟是二八年华。但这次在谢家的法事上呆着却是工作需要,虽然过了子夜十二点后她已经开始犯困,但却只能坚持在一边听着。
到凌晨一点半到时候,她已经开始顶不住了。谢家的大堂虽然还算宽敞,但这些锣鼓钹镲的声音在深夜里还是非常喧闹的,为了不过于影响的到隔壁邻居,大家把大堂的门窗都关上来隔音,虽然开了很大的空调和换气扇,但随时焚烧着的纸钱香火还是让屋内有点乌烟瘴气,而且因为法事的需要,中间还不时需要放几串鞭炮,加上大堂四壁的回响声效,每段诵经都能震锝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别说偷空打个盹儿了,就算用纸巾把耳朵塞起来都没有用。她开始盘算着是否要找个借口开溜,但最后责任心还是战胜了她自己,唯有继续坚持留下。
到了快凌晨三点的时候,她的听觉已经开始有点麻木了,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意识有点恍惚起来,刚好这时的诵经似乎进入到了一段高潮处,诵经的吟唱声不断加大加快,而锣鼓钹镲也不断的加重加密,越来越快的钹镲声到后来似乎已经连成了一片,她耳中似乎只剩下了那两片金属片不断连续的敲击声,最后在这刺耳的“嚓嚓”声里,她竟然似乎隐约听到了佛教中那庄严威武的梵音中低声吟唱,仿佛像是在影视作品中一样,诉说着众生平等,召唤着灵魂皈依。“我一定是开始出现幻听了。”她脑里飘过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天哪,我就快要发神经了,谁快来救救我啊!”
就在韦纷纷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厅堂推门走进两个人,她觉得其中一人看上去好像黄修远。“嗯,幻觉也开始出现了。”她心中想道。那两人环视屋内似在寻找,很快目光锁定并向她走来,来得近了一看,还真是黄修远和他的一个助手小王,她心中诧异,倒是清醒过来。黄修远对韦纷纷说了一句话,锣镲声太大,她听不清,黄修远又讲了一遍,她还是只能模糊听到一两个字。黄修远无奈笑了笑,对她挥手请她一起出到厅堂外面。待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后,黄修远才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去小王来帮你值班。”“哈?”“明天下午你早点到公司,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黄修远随即又补充说,“是工作上的事,我需要你明天给我做一下翻译。”
“翻译?我英语不好的。”韦纷纷微窘。
“不是英语翻译,是你们这里当地的少数民族话,你应该会说的啊。”
“哦,这个我会的。”
“好,那我送你回家先休息吧,具体等明天你到了我们再说。”
于是小王留在谢家值守,黄修远开车送韦纷纷回家。她家住得并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的路,一路上韦纷纷觉得自己耳朵里依然嗡嗡作响,加上困倦,两人也没怎么说话。韦纷纷到家后洗漱完毕时,已经凌晨四点半了。她躺在床上,似乎依旧听到那锣鼓钹镲声在耳边脑海无休止的萦绕,过得许久,才沉沉睡去。
次日下午,韦纷纷来到公司,已经见黄修远在办公室等候。
黄修远见她到来,招手让她进到自己办公室并递给她一个信封。韦纷纷打开一看,见是大约十来张的百元钞票。
“这是什么?”韦纷纷问。
“这是昨天你做的那笔业务的提成。罗老板让我给你的,他说你的基本工资虽然用来抵债了,但做了业务的提成还是应该要给你的,也不能一直叫你白干活。而且你一个女孩子身上没点钱也是不行的。”
“那就谢谢老板了。”韦纷纷大方收下。
“不过昨晚小王帮你站了后半夜的岗,所以我把你的提成分了三百块钱给他。”黄修远看着韦纷纷说道。
“没关系,应该的。”韦纷纷笑笑,“你不是需要我跟你去一个地方做翻译吗?”
“是的,我们这就马上出发吧。”黄修远也不回答是去哪儿,迅速的收拾了一下需要携带的东西,便请她一起上车,自己坐了驾驶位,一行两人驾车向城外驶去。
“大师,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了吗?”韦纷纷问道。因为黄修远否定了对他称呼“黄总、老板”这些叫法,韦纷纷只好以“大师”来称呼他,在这里也有很多人这么称呼黄修远,他也就没有再反对。
“去元吉乡的兴仁村。”黄修远答道。
韦纷纷虽然知道有元吉乡这么一个地方,但却没听说过兴仁村。元吉乡在河城县属于比较偏远的一个乡镇,当地多山,这兴仁村想必也是在深山之中的一个小村落。
“你是要去哪里做法吗?是要通灵还是看风水?”韦纷纷还是忍不住问道。
“都不是。“黄修远答道,”我是去那里拜访一个高人。”
“高人?”
“是的。”黄修远也知道不能一直避而不说,总还是得告诉韦纷纷一些情况,于是问道:“你听说过‘法童婆’吗?”
韦纷纷差点没忍住笑,她当然听说过。
法童婆是南国腹地少数民族对传说中巫女的称呼,据说这些法童婆知阴阳、晓天地,可以通灵请鬼、驱魔消灾。当地的老百姓一旦有灾难困顿,就会具米备黍、奉资携贡,去请法童婆为其判断阴阳,辟邪解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黄修远自个儿其实也算是个法童婆,或者更正确点,应该叫他为“法童公”才对。想到这处,韦纷纷不禁想笑,但又自知不妥,只好苦憋笑意,努力保持面上表情不变,慎重地点了点头:“嗯。”
黄修远在开车,没看见韦纷纷的表情,听到她表示知道,便继续说道:“我们就是去见一个法童婆。”
“哦,原来你是去进行高手之间的切磋啊。”
黄修远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说:“总之,你到了那里,只管帮我进行翻译就行了,因为她只会说这里当地的话,她不会说、也听不懂普通话,至于其他的你可以不用管。”
“OK,没问题。”
去元吉乡的路程比较远,一路上为打发路途困顿,两人又随口聊些各自的见闻和一些时事八卦。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相处如此长的时间。因为黄修远自幼在武汉长大,而韦纷纷则也在京师等地生活过,两人的思维视野自然与河城县当地的人有所不同,交谈起来都觉得很多观点比较类似。韦纷纷发现黄修远知识还挺渊博,对很多事情也颇有见地。“如果他不是个神棍的话,倒不失是一个挺谈得来的朋友。”她心中飘过这么一个念头。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后,车子终于驶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山村路口停下,韦纷纷注意到村口的空地上还停着几辆小汽车,甚至有一辆车挂的还是相邻地市的车牌。
黄修远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对一个被他称为覃叔的人说自己到了村口了。过了一会儿,走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干瘦老头,对着他们的车子挥手。两人下车,黄修远对那老头说道:“覃叔,我就是给你电话的小黄,罗东来介绍我们来……”那老头挥手用口音极重地普通话答道:“我晓得,我晓得。”然后又说:“车子就停这儿吧,你们跟我来。”
兴仁村是一处带有浓重少数民族特点的偏远山村。虽然在政府的资质下,村里已经建起许多砖瓦结构的新房,村道大多也修成水泥路,但还是保留着许多旧式的少数民族寨楼建筑,而且村内的路都很窄。
三人走到一处老旧的木结构土楼前,见楼下搭了个凉棚,摆着几张简易的长条木凳,有四五个明显看起来也是来求见法童婆的外来客人正坐在凳子上等候。楼梯口处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像是负责守门和接待的,覃叔用本地少数民族土话对她说道:“这两个就是我跟你讲过的,老三的朋友介绍来找李奶的。”那妇女点头回道:“噢,晓得了,让他们先在后面排队吧,到了我就喊他们上去。”覃叔回头把那妇女的意思用蹩脚的普通话向两人说了,黄修远点头称好,给那覃叔递了个小红包,覃叔也不客气的接过,然后笑眯眯的和两人告辞。黄修远便拉着韦纷纷站到了凉棚下安静等待。
事实证明红包的力量是强大的,在楼上下来两个人之后,那守门的妇女便招手让黄修远和韦纷纷先上楼。本来排在第一顺位的人抗议起来,守门妇女说道:“人家是早就提前预约的,只是路上堵车来晚了点时间,我是很公平的,下次你也提前预约啊。”
黄修远虽然听不懂这些土话,但也大概猜的出是那守门妇女在为他们辩护,于是上前悄悄也给她递了个红包,然后带着韦纷纷踏着木梯上得楼来。
推开二楼的木门后,两人进入到一间昏暗的房间里,窗子被布帘遮着,光线只能从木板间狭小的空隙透进来,形成一道道纤细的光柱。房内角落有一张木床和衣柜,年色久远,屋内开阔处地板上铺着一张竹席,向门这一侧放着几张小木凳子,竹席上放着一张圆形簸箕,簸箕边上点着一盏带有防风玻璃罩的煤油灯。竹席另一侧坐着一个老妇,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年纪有六十多岁,正在把簸箕上的东西拿到边上的一个大竹篓里,正是这次他们来拜访的“法童婆”李奶奶。
黄修远提醒了一下韦纷纷,韦纷纷赶紧上前用土话向李奶奶打招呼:“你好啊,阿奶。” 李奶奶点点头,并未说话,示意他们俩在凳子上坐下。黄修远见李奶奶已经把簸箕上的物品清理干净,他连忙把带来的东西放到簸箕上,分别是一把竹立香、一袋水果、一件衣服和一小袋大概两三斤的白米,并且在米粒中插着两张折起来的百元钞票。然后黄修远让韦纷纷问李奶奶可以开始了吗,李奶奶似有些不快地说道:“你们让我歇息一下嘛,喝口水先。”韦纷纷听了一怔,翻译给黄修远听后,两人都有点不安,便不再出声催促。李奶奶慢慢起身,去倒了一杯开水喝,整理了一下落在地上的香灰米粒等杂碎,又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了一阵子,才睁开双眼说:“可以啦,开始吧。东西呢?”两人赶紧把簸箕上的米袋和衣服呈上。
李奶奶先接过衣服,放在膝盖上,又看了看袋子里的米,伸手把两张钞票摆正,然后把米粒放回身前的簸箕上,抬头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想问什么事?”
韦纷纷翻译后,黄修远回答说是问平安凶吉。
李奶奶又问:“是关于你们俩人的吗?”
黄修远回答是替一个朋友问的。李奶奶点了点头:“是问这件衣服的主人哦,别搞错了。”
得到黄修远给出肯定答复后,李奶奶李奶奶便从他们带来的竹立香里扯了三根出来,在煤油灯上点燃,插在米袋子上,然后砸了砸嘴巴,又吞了吞口水,拿起放在身边的一块一米见方的黑布,盖在自己头上,布沿直坠过肩,又在米袋里抓了一把米拿在手上,道:“那我就帮你请三姐娘娘了。”接着只听得李奶奶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布盖内念念有词,过得片刻,她开始咿咿呀呀的唱起歌来,音量并不大,也听不清到底是在唱什么。唱了大概一分钟,她突然仿佛触电般浑身一阵颤抖,口中“嚯嚯”作响,几声过后,又听得一声长叹,李奶奶在盖着的黑布里问道:“你们想要问平安?”
韦纷纷赶紧履行翻译的职责。
黄修远道:“是的。想问这件衣服主人的平安。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奶奶道:“不好。”
“怎么不好?”
“有(灾)难。”
“有什么(灾)难?”
“要见血的(灾)难。”
“……”
还没等黄修远应答,李奶奶又道:“不过你们放心,他现在暂时没事,还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候,我看见有人在护着他,保他暂时平安,但是要害他的那个人更加厉害,恐怕保他的那个人也不能保得他太久。”
“那他现在人还在吗?”
“在,不过很危险了。”
“那要怎么办?”
“要解。”
“怎么解?”
这次李奶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要问的这个人是个男的。”
“是的。”
“他父亲那边不只一个兄弟。”
“是还有一个叔叔。”
“只有一个吗?”
“是只有一个。”
“不对,我这边看见还有一个。但是很早就不在人世了。”
“……”
“你回去问问,他奶奶当年还有过一个小孩,但是很早就死了。”
“这个我不太清楚。”
“现在要害他的,就是他的这个小叔。而在保护着他的,是他的老太公。”
““……,那么,我们需要怎么办呢?”
“我先去试着劝劝这个小叔,你们等下叫这个法童婆帮忙解一解难。就这样,我走了。”说完李奶奶浑身又是一阵乱抖,口中呼噜作响,忽又归于平静。过得片刻,她掀开盖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问:“三姐娘娘怎么说?”
在黄修远的示意下,韦纷纷把两人对话内容大概对李奶奶说了一下。李奶奶道:“哦,原来是早死的叔叔小鬼作祟,这个也好办,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好解好解。”然后拿出几张黄色符纸,用毛笔沾了朱砂墨水,问他们要保之人的姓名及生辰八字。黄修远给了名字和生辰给她,但韦纷纷总觉得似乎是他随口瞎编的一个人名。李奶奶在符纸上龙飞凤舞画好了三道符之后,先是点燃其中一道符,趁纸符尚在燃烧时,李奶奶快速地将纸符在黄修远带来的那件衣服上四处燎了一遍,又在衣服内和袖口处穿过一次,将烧尽的纸符放入一遍的香灰炉内,然后再拿起一个苹果放在怀中念念有词。念完之后,她把苹果、衣服和剩下的两道符一并递给黄修远,嘱咐他会去后让解难之人把苹果吃掉,再把其中一道符进屋门后马上烧掉,另一道符以后永远随身携带,并且在当天晚上穿着这件经过做法的衣服睡觉,如此这般,便可保得平安,不怕邪难。
李奶奶做这些的时候,黄修远安静看着,并不出声,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两人告辞出门后,自行走回村口取车,驶回县城。
韦纷纷的一肚子好奇和疑问终于憋不住:“大师,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没什么啊,我只是想看看这个李奶是不是真的法童婆。”
“那你的结论呢?”
“她不是。”
“啊,为啥呀?”
“你自己也知道,何必故意问我。她说的那些话,听起来似乎很准,而且非常吓人,但其实放在谁的身上都可以。”
“那她不是说有个早年夭折的叔叔,这个不是挺具体的吗?好像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吧?”
“这个恰巧就是最万用的说辞。我们的奶奶辈年轻那时候还没实行计划生育,每家有几个小孩是正常的,而且那时候医疗条件差,小孩夭折也是常有的情况,就算没有出现夭折,她也可以把流产这一类的全部算上去,反正还没生出来,说是小叔或者是小姑都可以。”
韦纷纷沉默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要找法童婆?你相信真的有法童婆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所以我才试着找找看呀。”
“那你找法童婆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互相切磋切磋?”
黄修远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你既然已经知道答案了,干嘛还来问我?”
又过了一会儿,韦纷纷突然想到:“哎呀,那咱们要不要去揭穿她啊,你看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要见她,她这得骗多少人啊!”
黄修远摇头道:“不,我不打算揭穿她。”
“为啥?”
“她做这行,不管是真想帮人解难还是出于贪图财物的原因,其实在我看来这并不重要。去找她的人,如果信她,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不信她,那她也造不成什么大的危害。她也是混口饭吃,你看她,至少已经六七十岁了,看样子也不一定有子女赡养,也没有什么劳动力了,她每见一个人,也就收个两三百块钱,我们何必要去揭穿她,去断了她的生路呢?”
韦纷纷听了这番话,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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