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一把精巧的短匕首,把它拔出来的时候,刀背上锋利的倒刺在肌肉纤维的拉扯中制造出了轻快的闷响。
没想到血会出这么多,差点儿侵蚀掉了她自己。
她看着眼前新鲜的尸体,眼神微微慌乱着,在重复了几次深沉的呼吸后逐渐清冷起来。
如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呢,在他疲惫万分时加重他的物理负荷,剥夺他休息的权利,在长久的苦苦支撑下布下随时炸裂的冷暴力。
他终于心力交瘁,呈现出像个孩子一样的无力和无辜,她不依不饶地站在他面前,准确而迅捷地刺中要害。
被血迹沾染的脸其实并没有很难看,他生来就好看,安静着的样子更好看了。她努力把他扶到沙发上,摆好。然后退回到地毯上,先是脱掉长到大腿的的T恤,再是细绷带的Barless,最后是淡粉色的内裤。他应该是最幸福的观众了吧,她毫无保留地卖力地扭动着,抚摸,呻吟,高潮迭起。像极了一朵妖娆清丽的花。
直到窗外的颜色泛出了阴郁惨淡,她泯灭掉数不清是第几只烟蒂,简单清洗了一下自己。她挑选了一只口红仔细涂满了嘴唇,镜子里的脸上立刻糅杂出一种偏执的美感。
凌晨的空气稀薄又冷冽,裸露的皮肤被刺激出密密的鸡皮疙瘩。有猫从她脚边窜过,她猛得瑟缩了一下,这才发现晨雾慢慢在浓烈起来。
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她不由地撤了撤裹在身上的毯子,原本白皙的肌肤被映上火焰的潋滟,说不出的好看。
“像是有些什么东西坏掉了...”她喃喃自语道。偌大的房间是个布局巧妙的单人居室,墙上是砖纹的壁纸,又杂乱贴着电影海报。床头的网格照片架上用木头夹子夹着很多张拍立得照片,用复古味道的滤镜处理过之后,那些暴露色气的内容变得让人更挪不开视线了。“坏了的话,就算了吧。”
大腿上突然传来酥麻湿润的触感,她自然地闷哼了一声,习以为常地被不请自来的人覆身扑倒在地上。
“一无所有的感觉其实并不讨厌,相反我还很喜欢呢。”灵巧的舌头一点一点游离在她身上,娴熟地翻转舔舐。在她耳边的声音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哑而虚幻,“像你一样,这紧致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而又随着动作,转变成沦陷和渴求。“像个...艺术家。”
楼下的便利店关门总是很晚,她刚看了一场电影的零点首映,空落落的感觉顺着心脏蔓延到胃,看到还亮着的店门忙不迭地走了进去。
“这么晚?”店员朝她笑了笑,“怎么一个人?”
她仿佛受惊的小兽,猛得警觉起来,“是啊...一个人怎么了?”
店员有些尴尬,没有再继续搭话下去。她拿了份速食放进微波炉里,靠着窗户开始等。
深夜的天气变得很凉,手指触到玻璃上印出了气晕,路灯下开始出现了飘忽不定的雨丝。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暗了再点亮,好久没有什么消息了。
“嘿我说,”突然有一团阴影靠了过来,她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机塞到身后——屏幕图片是她昨晚拍的,那倒在血泊中漂亮的尸体。
“吓到了么?”是个男生,对着她表情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没想到又见到你了,刚刚在电影院...”
也许刚刚注意过他?她散漫地回想着,目光透过男生的肩膀绕到远处。突如其来的雨有变大的趋势。这时候她听见他掏出手机,有些局促地说,“不然...留个联系方式吧?”
她没有说话,身体僵了僵,思绪荡来荡去,然后她微微一笑,按住男生的手,“不如...带我走吧。”
有那么点,愈加熟稔的狡黠。
如果你很清楚一些事情的运行轨迹,以及很清楚一些事情到最后的结局,那在它发生之前,你会怎么做?
时间会带走一切,会让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岌岌可危。
而如果能够赶超时间,在会发生之前就直接看到最后的样子,不是更好么。
她慢慢擦拭着那把匕首,想象着它冰冷地滑过肌肤,渗透到骨髓里的绝望,想象着它忠诚地替她完成着使命,在柔软之中精准舞动的样子。
她突然觉得很悲伤,又觉得这种悲伤很精美。
“反正最后也是一样...”她被人从背后环住,熟悉的飘渺气息轻轻吐在她脖子上,“没关系......”
她转身看着地上新鲜的尸体,眼泪涌了出来,可声音仍然清楚坚定,“有时候会觉得,绝望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了吧。生冷又真实,挣脱不了,一点一点被它攀附占据的时候,应该是这一辈子最通透的时候了。”
她喜欢用刀,是觉得那些四分五裂的过程像极了一些事情。
像极了从开始到最后,从甜蜜到争吵,从相互探索到毫无兴致,从渴望交合到习以为常...原本是一整个美好的东西,最后总能够随着时间,在生活中迟缓又不容阻止地分散成一摊烂泥。
如果你想要开始的话,不如干脆让你直接看到最后吧。
那血淋淋的场面,那些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那些所谓真挚到最后磨损成黯淡的神色,是只要开始就不能再回头的无比偏执的这样的事情。
总归是要坏掉的。
“我也是...为你好。”她温柔地抚摸上那个男生的脸,真是如之前一般同样好看的脸,清俊的眉眼此刻耸搭着,透露出强烈的,来不及反应的惊诧和费解。
也许是,他才刚看到花啊,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暴雨侵蚀,贯穿心脏。
镜子里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她怔怔地看了很久,她看到另一个她不以为然地调笑着,熟练地替她把凶器和沾血的衣服收起来。
“你...好像出现很久了...”
另一个她顿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就对我厌倦了?”她的嘴唇弯出一个讥笑的弧度,原本就沙哑飘渺的声音更加不真实起来,像雾气一样入侵到面前女生的全身上下,“真是冷酷呢,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明明很享受么......”
明明是单人间却经常不请自来,总为她清理现场,在动摇时一次一次让她更坚定。这么久了,她从未质疑过的,这个总跟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呢?
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会是自己么?
“别犹豫了,你需要我的。”她突然凑到她面前,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狠狠吻住。
“你根本就不想知道什么所谓真相吧...你只是需要欺骗,需要...一个借口...”
她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再低头时发现那把匕首被插到了自己的心脏位置,她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有一点惶恐,又有一点了然。
而那个她始终笑着,平静极了。
这时候,镜子里没有两张脸了。
是的,她完成了进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