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难事看担当,顺境逆境见格局。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古往今来,不仅凡夫俗子要面对艰难困苦的折磨,就连英雄豪杰也不得不经受各种逆境的考验。智慧超群为英,勇力过人称雄,在困境、逆境中表现如何,是检验那些智慧超群者、勇力过人者能不能称作英雄好汉的一个重要标尺。
辛弃疾,就是一位困境中不忘初心、逆境中不改本色的英雄人物。
世人皆知,辛弃疾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词人,是与苏东坡齐名的宋词“豪放派”的扛鼎人物,他的词风格豪放,奔腾浩荡如大河奔流,雄奇伟岸似高山巍峙,铁板铜琶,声播四海,天风海雨,名动古今,一部《稼轩长短句》,是泱泱华夏五千年诗歌文化宝库中一簇光彩夺目的瑰宝。
然而,辛弃疾本来没想着要去当一个按谱填词的专业文人墨客,他的志向,从来都是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北伐中原、恢复故土!诗词本余事,又何足道哉?
靖康之难,中原陆沉,赵宋王朝江淮以北数万里大好河山,沦陷于马背民族女真人的铁骑之下,包括辛弃疾的家乡——山东济南。被异族用大刀长矛侵占的国土和家园,必须得用大刀长矛来光复,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别想得到。幻象靠写诗填词、谈判求和来恢复江山故国,门儿都没有!所以,壮怀激烈、一腔热血的辛弃疾,一门心思要成为一个武将,梦想着北伐中原、奔赴战场,圆睁着怒火喷涌的双目,挥舞起铮亮锋利的大刀,向侵略者的头上砍去!
据说有科学研究发现,真正天分高的人,只要专心干啥都不会差。辛弃疾无疑就是那古今少有的天分奇高的人中的一个。想当武将,那就得练武,那么辛稼轩的武艺究竟练到了何种程度呢,有史实为证——
辛弃疾二十一岁那年,召集了两千名山东好汉,参加了耿京领导的抗金义军,担任掌书记。他于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奉命南下与南宋朝廷联络,完成使命归来途中,听到了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杀害的消息。闻听消息,辛弃疾二话没说,跨上战马,拿起刀枪,率领着五十多号人马,冲着几万人盘踞的敌军大营直接就杀了进去,不废话,只砍人,一路砍瓜切菜、浴血搏杀,生生把叛徒张安国生擒活捉,再接着由里往外杀,竟然全身而退,纵马绝尘而去。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在怎么处置叛徒张安国这件事上,辛弃疾展现出了相当高的政治觉悟和大局意识,他没有义愤填膺地直接杀掉张安国,而是把这个汉奸押解回建康,交给南宋朝廷来定罪处决。
当时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青年小伙儿的辛弃疾,就具备这份胆略、这身功夫、这种格局,实在是非常了不起。
所以,辛弃疾能写出“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写出“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写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写出“夜半狂歌悲风起,听铮铮、阵马檐间铁”,那可绝不是书生矫情的故作豪语、纸上谈兵,而是真真切切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见过鲜血才有的本色词章。
只可惜,一身武艺、一身谋略、一身胆识的辛弃疾,从此竟再也没有了上阵杀敌的机会。他想北伐,朝廷要议和;他想打仗,朝廷要议和。身处只想苟且偷安的南宋小朝廷,辛弃疾才非所用,郁郁不得志,恢复故国江山的理想,被“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现实碰撞得鲜血淋漓。面对这样的人生逆境,辛弃疾心中的痛,有谁能懂?
没办法,辛弃疾只好脱下作战服,换上休闲装,徜徉于山水之间,寄情于诗词文章,“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一边浅吟低唱“带湖吾甚爱”,一边自得其乐“听取蛙声一片”,开始了技惊四座、震古烁今的填词生涯。逆境中的一颗诗心、几缕诗意,大概能给一身文韬武略的辛弃疾带来几许温柔的慰藉吧。
可是,身虽在南国佳山水,心仍系故国好河山。辛弃疾怎么也忘不掉江北的故乡,怎么也忘不掉恢复的大业,那颗上马杀敌、恢复中原的雄心,仍时常激荡起感动古今的波澜。虽然此心寥落,虽然壮志难酬,但辛弃疾还是要悲壮地感叹:“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还是要高声地吟诵:“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可惜,长安与故国,只能在梦里。
可惜,世上少了个能打仗的武将,却多了个善填词的文人。
本来立志靠一柄剑建立不朽功业的辛弃疾,不料想竟凭一支笔博取了万世声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国家不幸诗家幸”?难道,这就是另一种“留取丹心照汗青”?真实的答案,历史总会悄无声息却郑重庄严地交代给世人。
好在,不论仗剑杀敌,还是握笔填词,辛弃疾始终都是一位丹心不改、铁骨铮铮的伟大爱国者,彪炳史册,万古流芳!一生中大部分时间身处逆境的辛弃疾,用一颗壮怀激烈的雄心、一份感动古今的诗意,征服了历史,征服了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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