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

  就居求寒衣——《资治通鉴·唐纪》

  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年少时每到秋冬交替之季，总会看到路口有人在烧纸钱，听长辈们说是要给过世的亲人送寒衣，印象最深的是一段关于太奶奶的故事，太奶奶家在农村，家里出生的孩子接连夭折，最后就活了我奶奶一人，取名“狗剩”寓意狗都不要的人，希望能保住这唯一的孩子，旧社会重男轻女是不无道理的，家里男丁多，意味着生产劳动人口多，不仅不会挨饿，也不会受欺负，而太爷爷去世的早，太奶奶孤儿寡母，可想那时的艰难，随着奶奶和爷爷第一个孩子出生，就是我大姑妈，太奶奶对这个大孙女疼爱有加，村上人经常对她说：“一个女娃你把这娃心疼的，以后嫁出去了，不顶啥！”太奶奶总是回到：“咱不图她啥，今后每年有个人能记着我，给我烧点纸钱，送些寒衣就对咧。”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寒衣的故事。

  小时候，临近祭祀的日子，家里的长辈会早早准备好供品和纸钱，每次烧纸前都需要开纸，所谓开纸是为了防止纸钱燃烧时叠加在一起燃烧不充分，把纸钱一张张搓开，抓住一个角轻轻的揉成团，烧的时候还要拿一根棍子从下往上把燃烧的纸挑起来，也是为了充分燃烧，仿佛纸钱燃烧不充分，逝去的亲人就无法收到这份心意，长辈们烧纸时还会呼喊着亲人，“爷奶，爸妈，来拾钱，给你送衣服了。”如遇家中有重要的事，也会给先人汇报一声，每当父母让我也说一句时，我就顿感尬尴，始终不愿开口，觉得这是封建迷信，为此也没少挨骂。

  接到母亲电话时，我正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告诉我今天是寒衣节，由于刚做完手术，今年不能去烧纸了，令我跟着父亲大伯一起去村口祭祀，嘱咐我一定给奶奶说一声她刚做手术，无法前来，请她理解并保佑家里一切顺利。

  那天，雨似雾，淅淅沥沥飘洛在柏油路上，像是黑油油的田野，几乎每个路口都有烧纸的人，天空阴沉厚重，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味道，远远看见父亲和大伯在路口做着准备，头顶的水泥高架桥庄严肃穆，像是上古时期的神像，路上的汽车疾驰而过，拖曳出一道道朱砂色的光，红白交替的光稠密的像天上的星河，映衬着大伯与父亲虔诚的身影。

  “爸、妈，给你们送寒衣了。”父亲和大伯已经开始呼喊，而我站在身后，想着母亲的嘱托，嘴巴仿佛被施了魔咒一般无法张开，当父亲说出了母亲嘱咐我转达给奶奶的话时，我突然看见燃烧的纸钱变成闪烁的红光，一片一片的左右摇摆，像一面火红的镜子，镜子里我看见了不曾谋面的太奶奶，看见了爱我的爷爷奶奶，看见了慈祥的大姑妈，他们的脸庞若隐若现，一阵风吹裂了镜子，暗红色的镜子幻化为灰烬和着烟雾一圈圈向着天上飘去，渐渐进入白昼既逝的云层，我颓然的站在原地，仰望天空，不舍的目光中噙满了泪水与思念。

                                                                                            2022年11月1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