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友们，上期我们共读了有二伯的辛酸故事，在好笑的同时，我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们感叹生命如此卑微低级，一种深深的荒凉和沉重充溢胸间。本期我们来品赏大院子里又一个小人物的故事。
磨房里住着冯歪嘴子。
冯歪嘴子打着梆子，半夜半夜地打，一夜一夜地打。祖父家的后园和磨房的窗子相临。那些会爬蔓子的倭瓜，西葫芦等就爬满了窗子，那磨房就被遮蔽的不见天日了。房间里黑沉沉的，和外面分成了两个世界。
冯歪嘴子一年四季都在磨房里忙忙碌碌。他打梆子，拉胡琴，唱唱本，摇风车，活得不亦乐乎。秋天里新鲜黏米一下来，冯歪嘴子就忙着拉磨做黏糕，黄米糕撒上大云豆一层黄一层红，三个铜板一条。
祖父喜欢吃这黏糕，母亲也喜欢，就经常差小女孩子去买。磨房里热气腾腾，冯歪嘴子用很大一口锅烧开水，锅口上坐着竹帘，碾碎的黄米粉就撒在竹帘上，撒一层粉，撒一层豆。小女孩子总是能买到刚出锅的热乎乎的黏糕。
小女孩子有次买黏糕时发现冯歪嘴子的里边小炕上有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子在睡觉，觉得又好奇又好玩，就把这事告诉给祖父。祖父听了很纳闷。那磨房里冷的很，没等祖父过问这事，冯歪嘴子就过来道出实情，祖父房里炉火烧得通红，冯歪嘴子的脸被烤得通红，说:
“老太爷，我摊了点儿事。……”
“我成了家啦。”
“请老太爷帮帮忙，现下她们就在磨房里呢！她们没有地方住。”
祖父答应让他搬到磨房南头那装草的房子暂住。冯歪嘴子就眼泪汪汪连声道谢。
磨房那边，冯歪嘴子的掌柜大骂他坏风水，养了不干不净的野老婆，骂得劈头盖脸，极尽侮辱之词。可怜那小孩子身上盖的面口袋都被拿下来，磨房里冷的零下七八度呢。小女孩子觉得很是好玩，房子和露天地一样。
冯歪嘴子把妻儿安顿在磨房南头的草棚子里了。他的妻子原来就是同院老王家的大姑娘王大姐，那王大姐面貌丑陋，粗手大脚的，倒是能干的很。住在草棚子里，那小孩子便睡在草上，盖的也是草，仿佛睡在喜鹊窝里。
老厨子，有二伯，周三奶奶，杨老太太，所有爱编派人的都在议论王大姐，无非是她长的粗壮没有女孩子样，她不是个好东西，眼睛太大，力气太大，辫子大长，总之是很坏。全院的人就这么给王大姑娘做论的做论，做传的做传，传播扬散她的奇闻逸事。
自团圆媳妇死后，院子里寂寞了很长时间，所以冯歪嘴子有了妻儿竟成了大家的热点，大家不辞辛苦的打听着，宣传着，都热烈地关注着这家人的动态。
有人看到冯歪嘴子炕上有一段绳头，就传说他要上吊。有人看到他从街上买来一把切菜刀，就说他要自刎。呼兰河这地方，但凡跳井投河，都会引发人们极大的热情，大家总会围观那可怜的死者，带着各种复杂的心情看过然后散去。
冯歪嘴子呢，没有上吊也没有自刎，仍旧好好活着。他的孩子也长大了。冯歪嘴子对于别人的取笑不以为然，平常祖父家有点儿小事叫他帮忙，总会让他带几个馒头回去给孩子吃，谁家办红白喜事，也有人会窜掇他带肉丸子回去给孩子吃，冯歪嘴子一点儿也不以为耻，就大方的包起来带回家了。
他的儿子和普通小孩一样，慢慢长大了。他在磨房打梆子，妻子在门前绣花兜肚，小孩子自顾自玩儿。过了几年，冯歪嘴子的第二个孩子快出生了，只是那王大姐日渐苍白消瘦，冯歪嘴子想着办法买来鸡蛋为大姐补养身体。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姐终究是熬到了生命尽头，在八月一个清寒的夜里，王大姐死了，第二天早晨，冯歪嘴子为她送殡时遇到了乌鸦，一大群的乌鸦，遮天蔽瓦像一大片黑云。
大姐是产后死的，传说这样的女人死了，大庙不收，小庙不留，是将成为游魂的。冯歪嘴子的儿子，打着灵头幡送他的母亲，他也不哭，也不表示什么。乌鸦在头上呱呱叫，过了一群又一群。
大姐一死，大家又有的讨论了。东家西舍都认为冯歪嘴子这回可完了，大家都等着看他的热闹。
但对于冯歪嘴子自己，并不那样绝望，他似乎很有把握，他看见他的两个孩子，反而镇定了。他照常地活，照常地负责任，该担水，担水，该拉磨，拉磨，喂着小的，带着大的，他不知道人们都用绝望的眼光来看待他，他虽然悲哀，但是仍含着泪笑着看大儿子拉小驴饮水。
他的小儿子一天天喂着，却越来越瘦，大家都惊奇这孩子一直不死，冯歪嘴子呢，一有时间就抱着小儿子，小儿子一天天不见长大，冯歪嘴子也不以为意，他看着大的会拉小驴去井边饮水，小的会笑会拍手了，就觉得很满足了。
共读第五天:
冯歪嘴子的故事讲完了，其实他的故事并未结束。他坚韧不拔的活着，对爱情也有渴望，尽管他活的那么辛苦，甚至比牛马还要辛苦，但是生活的艰辛没有压垮他，他就那么顽强，那么倔强，那么硬生生的，他想在这世界上生根，长的牢牢的。毕竟他还有希望，尽管看起来情况不乐观，小儿子发育的不太好，但是他在无奈中就那么用微笑对抗着生活中的苦难。这让人心生敬佩，又让人心生怜悯。这样一个身处社会底层的磨倌，他那强大的生命力，使人想要赞美，而事实上，这也只是一种原始性的顽强。
书友们，萧红女士的《呼兰河传》至此就拆读完了，这本不太像小说的小说，用细腻精准的笔力，生动的刻画出呼兰河城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样子，读后可以带给我们震憾以及思考。一本好书，它的价值就在此吧，发人深思，同时又多了一份悲天悯人的情怀和一份积极前进的态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