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候,我最爱上劳动课,不是因为多爱干活,而是可以带午饭,带细粮,可是有一次我妈却给带了苞米面大饼子,我不知发生了什么,班级正要出发时,同学喊住我,我回头看时,竟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上小学时,都是半工半读。
那时候,一半时间学习,一半时间劳动,学校都有校田地,秋收的时候,我们经常中午在地里吃饭,那是最有意思的时候。
而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很骄傲地打开饭盒,因为饭盒里有母亲给我带的“细粮”,或者是大米饭炒鸡蛋,或者是油饼,或者是一个面包……总之在同学羡慕的眼神中,我体会到了幸福。
其实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我家有姊妹7个,我排行老五,平时,争宠有小妹大哥,轮不到我,管事有大姐二姐,也轮不到我。我在家仿佛就是个小透明,只有特殊的情况下,我才能得到父母恩宠。
可是,小时候,也许是因为每天在外面疯跑,身体奇好,竟然连个感冒都找不上我,我也从来不会象小妹那样撒娇,所以,得到特殊恩宠的时刻,少之又少,我经常视自己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于是我特别盼望学校里带午饭的劳动。每次,打开饭盒,不仅仅是喷香的“细粮”,那更是父母特殊的爱呀,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事有例外,有一天,我妈给我带了家常饭:粗面大饼子。我妈说,这个月的细粮没有了,只能带家常饭,我有点失望,背着饭盒走了。
就在我们集合,准备出发时,忽然有同学喊我:“丁小菊,你爸爸找你!”我向校门口望去,果然,一个个头不高,穿着一身藏青色中山装、有点驼背的老人在那里向校园张望。
没错,那就是爸爸!可是他在供销社上班,从来都不会休息一天的爸爸,来学校找我干嘛呢?
我不敢怠慢,赶紧跑过去:“爸,您怎么来了?”
“小菊,外出干活累,把这个带上!补充体力!”
他把一个纸包塞到我手里,那是牛皮纸包裹的几块大饼干,透过牛皮纸,我已经嗅到了它的香甜!
我接过纸包,竟然不知道和爸爸说什么,连个谢谢都没有,只是傻笑,高兴,嘴快咧到耳根子了。
“快回队伍里去。”爸爸轻轻地说,然后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微驼的背影,干瘦的身躯,一年四季始终如一藏青色中山装。我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父爱,它热烈得象太阳,一直温暖我以后的人生之路。
后来我知道,那是父亲在供销社里给我赊的饼干,工资花没了,细粮吃没了,为了女儿在野外保持体力,非常要面子的父亲,第一次赊账了。
原来,父母对我们每个孩子,都是深深的爱呀,从那以后,我一改以前小透明的感觉,总是喜欢围在父亲身边,跟他做这做那。
我忽然发现,原来,父亲每天都是笑呵呵的,尽管日子过得清苦,尽管他肩负一家9口人的生活重担,尽管有时候我们还上顿不接下顿,尽管他冬夏都穿着一套衣服。
可是,他脸上从来都挂着笑容,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他依然感恩上天赐予他7个孩子,他感恩田间的稻谷,他甚至感恩清风明月……也正是这种情怀,让我们家,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时代,一直都充盈着笑声。
我也渐渐感受到,我这个“小透明”,原来是我自己以为的,父母之爱,从未缺席。
后来,在父亲的熏陶下,我也学会了乐观地对待生活。
父亲乐观到什么程度呢?在他辞世的前一天,他说:“我很知足了,活得够本了,经历了三个朝代(中华民国、满洲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就算伟人也不能长生不死,对不对?”
父亲又单独把我叫到床前,拉着我的手说:“小菊,你们姊妹7个,唯独你,最象爸爸,我呀,心里也最偏爱你,以前,我不能说,现在,我就要走了,我要告诉你……”
闻听此言,我已泣不成声。
第二天,他永远告别了这个热爱的世界,告别了深爱的儿女,走时安详。
父亲已过世多年,可是最近,父亲经常来到我的记忆中,来到我的梦境里,音容笑貌,越来越清晰。
(来自丁小菊的分享)
感谢小菊姐的分享,小菊姐,人如其名,淡泊宁静。
和她相处总是给人舒适的感觉,她的分享如潺潺流水,娓娓道来,似乎没有太大的波澜。
可是正是这没有波澜的涓涓细流,让你感受到父爱的无处不在,他或许不热烈,却深沉、悠远,远到让你受用终生。
那个年代人,表达爱的方式,深沉而内敛。但是从未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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