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盛益民是个绍兴人,现而今是位搞语言文字的“研究僧”。大学某日,该君兴冲冲闯入我的寝室,厚厚镜片里藏着一种狡黠的眼神,并极其神秘又严肃地告诉我:你说的方言不是浙江话,而是安徽话。其时,他用严格的学术术语给我讲了一通学理。我不明白地摇了头。于是,他扶了扶眼镜说到:来日方长,关键是这样,你既然说的是安徽话,从严格的学理上说,你就不是浙江人了。我当是吃了一惊,我生于浙,长于浙,缘何就不是浙江人了。我于是很感委屈。我发了疯地像诗人食指一样喊道:告诉你,我不相信。又如胡适之一样温文尔雅说道:拿证据来,please. 盛君显然是不屑与我解释的。但此后他就像他的老同乡祥林嫂老奶奶一样,逮着人就说:我真傻,真的,我原知道文学院04级有四个浙江人,我哪知道其实只有3.5个。显然,那0.5个就是区区在下,不才小子了。更让我自卑的事情是这样的:自打那后,每天一有空,他就拿个小本本来坐到我的身边,我一说话,他就笑眯眯地在本本上记东西。我一看他那本本,全是高深莫测的“鬼画符”,看是看不懂的。一日,偷出他的本本问几个砖家,他们告诉我那是记录语音的符号。好嘛,自打我被他逐出浙籍,我就由高贵的人降格成了他的微语活体标本了。那一刹,我感到生命是何等的无意义,于是我迷惘了……
说这些“伤心”的往事,是因为昨天在国家图书馆看到一套书,讲的是徽州文化,其中一册是讲徽州方言的。其中赫然写道:浙江省原严州府四县(淳安、遂安、建德、寿昌)属徽方言区。我正是原遂安现淳安人士。严州已经裁撤并入杭州,遂安也裁撤并入淳安。其实学理并非那么深奥,淳安、遂安古时即隶属于徽州歙县,当然是说徽州话的,建德、寿昌虽从未隶属徽州,但其时徽州盛兴,徽商多顺新安江而下入苏杭淮扬经商,所以沿江建德寿昌徽人杂居甚多,久而久之,即从徽俗。
这也是为什么最近读胡适的书,尤其是其自传,总是能读出很多很亲切的乡音来,而在我的同乡鲁迅那却是显得有些陌生。
可叹的是,安徽安徽,如今是只剩安庆而没了徽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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