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若不恨你，那我该恨谁？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日晚，潜伏于日军内部的南江夜总会头牌舞娘江瑞秋在沉石崖被秘密处决。而与此同时，任国民党二十四集团军少校沈聆安你在执行任务时失踪，至此杳无音讯。
江瑞秋认识沈聆安的那一年，还不是所谓的江瑞秋。
十九年纪的江瑞秋有着另一个身份——齐家二小姐，齐楚璇。齐楚嫣和齐楚璇是一对孪生姐妹，两人性格出奇相似，衣着审美也格外同步。齐家老爷老来得女，对这一双儿女格外宠爱。在外人看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可鲜有人知，这两姐妹其实是有一处差别的。姐姐齐楚嫣的左肩上有一块极为鲜艳的蝶状胎记，而妹妹齐楚璇全身上下则没有一处瑕疵。当然，姐妹俩的感情也是好得不得了。
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吧，齐楚璇从集市上回来，心情如那日的太阳般炽热。拎着东西推开门，却看到院子正中站了一个青衣长衫的少年。多年后的齐楚璇说，在那一刻，她的内心，毫无慌张也毫无欣喜，只是在她看到他眉清目秀的面容时，觉得心底全是清凉。
少年回过头，看到齐楚璇手上的东西哗啦啦掉一地的窘样，不禁微微弯了嘴角。被这一笑怔愣的齐楚璇终于回过神，在少年的深深笑意中捡起东西仓皇而逃。
关上门，齐楚璇扔下东西，冲到镜子面前，竟然发现自己的脸红得十分可疑，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脸。却听到门外丫头巧巧的声音：“小姐，老爷叫您赶快去书房一趟，听语气好像挺着急的，您快去看看吧！”
齐楚璇急忙把门打开：“怎么回事儿？我爹不是一向不许别人进他书房吗？”巧巧眼神躲闪，吞吞吐吐道：“我…这…我……哎呀，小姐，您自己去一趟就知道了，不过……”
齐楚璇急得直跺脚，一把抓住巧巧的肩膀：“哎呀！巧巧，你是想急死我是吧！”巧巧被齐楚璇晃得头疼，只好说：“小姐，您得做好心理准备，我刚刚看到几个脚夫抬着大小姐进了书房，那几个脚夫，巧巧认得，是城东义庄的搬尸工人……”
齐楚璇一听愣住了，耳边回响着巧巧说的话，不由得倒退一步：“义庄？那不是停放尸体的地方吗？姐姐怎么会……不行，我要去找姐姐，姐姐……”一边说着，齐楚璇丢下巧巧，向长廊一侧的书房飞奔而去。
想到姐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
一路飞奔的齐楚璇冲进书房，一进门就看到躺在书房正中的齐楚嫣，一身弹孔，像个血人一样湿淋淋的躺在地上。一袭白色长裙被血液染红，凄凉的死寂在这间房子里弥漫着久久不愿离去。
看到这一幕，齐楚璇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在这一刻悉数崩塌。泪水无声滑落，那一刻的齐楚璇觉得自己仿佛被抽去灵魂一般，呆滞不安。齐楚璇颓然的跪倒在姐姐冰冷的尸体前，捧着姐姐苍白如纸的脸，心如刀绞。想起姐姐说过的话，姐姐唱过的歌，想起姐姐死去的那一刻……她无法想象，姐姐是如何香消玉损闭上眼睛。
想到这一切，齐楚璇哭的失了声音。扶着姐姐身上的弹孔，心头似乎涌起一些什么，忽然站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呆立一旁压抑抹泪的父亲，握紧拳头步步逼近：“爹，你还是我的那个慈祥的父亲吗？”
本来垂首抹泪的父亲惊愕的抬头：“楚璇，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的隐瞒激起了齐楚璇的怒气，齐楚璇一扬手，一张薄薄的照片落在地上，PMC的内部人员都在照片上，齐楚璇哽咽了：“爹，你做过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训练我的姐姐成为为你打听情报的死谍，你是PMC的发起人我也知道，你爱国我可以理解，你想要保家卫国我也绝不阻拦。”齐楚璇回头看了看姐姐冰冷的尸体：“可姐姐，她是你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的把她当成一种工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齐楚璇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失去姐姐的痛苦让她难受的几乎窒息。
父亲齐万钧把头深深埋下，只发出几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像一柄淬了毒的尖刀，在齐楚璇的心上凌迟。
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齐楚璇泪眼朦胧的抬头，是刚才院子里的青年，齐楚璇复又低下头，冷冷的道：“你是谁？我爹的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入，你走吧。”她嘶哑得厉害的声音几乎破碎，让沈聆安心里莫名的有些心疼。
齐万钧听见楚璇仍然在为自己说话，不由脱口而出：“阿璇………你……”“爹，我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这间书房，还是为了姐姐，我不想姐姐这时候的样子被其他人看见。”齐楚璇打断他，平静得近乎冷淡。齐万钧张了张嘴，颓然地垂下头：“阿璇，你当真这样恨我吗？”
齐楚璇的怒火被重新点燃：“爹，你告诉我，是你一手促成姐姐的死，是你亲手把你的亲生女儿推入了火坑，我若是不恨你，那我又该恨谁？”齐楚璇嘴角弯起一抹讽刺的笑，走到姐姐身边，从姐姐的对襟长裙上取下一对三耳扣，细细的用手绢包好，吻了吻姐姐苍白的脸，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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