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在夏日的伏天或冬季的数九寒天里,在村里经常会见到大人们撵着孩子从街巷里跑出来,小孩在前面拼命地跑,大人们在后面奋力的追,是小孩子犯了错点火烧了家里的东西、还是打坏了啥要紧的物件吗?都不是,而是理发匠进村了,小孩刚才在家里玩,看到理发匠被大人们喊进门,就抢先瞅个空子跑了,大人随后就追了出来。
在70年代的农村,理发全靠推着自行车走乡串户的理发匠解决,当时理发推子还没有普及,理发工具通常都用剃头刀。
那剃头刀片镶在一个木把上,可以折叠,用得时候扳开来,不用了就折起来免得伤人。要给人剃头发时,先得在磨刀石或磨刀布上来回磨几下,将本来就锋利的刀刃磨的更加锋利,剃起头发来才利索。
每过一个或两个月, 就会见一个满脸胡须,说话瓮声瓮气的理发匠在村道上走过,边走边吆喝着,‘剃头了’,‘剃头了’。孩子们听见,仿佛又听到那剃头刀在自己头上刮 头发,发出嚓嚓的 声音,不禁后背阵阵发凉,尤其是头发已经长的很长很厚的男孩子,更是一阵紧张,怕父母强迫剃头发,就远远地躲开不回家,一任那头发从后脑勺长下去,长到脖颈下面衣领里去了。
孩子们怕剃头发,一是怕听那剃发刀在头皮上刮头发的嚓嚓声,二是怕理发匠边跟旁边看热闹的大人聊天、边抽烟一不注意给刮破了脑袋流血,还有就怕见那理发匠像杀猪匠一般的满脸横肉,还有那如铁钳般的粗大手指,把小脑袋抓在手里,用滚烫的开水把他那用了百人千人有着浓烈气味的毛巾浸泡透,然后在小脑袋上满头满脸的檫,再把那厚厚的头发一遍遍的泡,不管不顾捏在手里的小脑袋在哭,在闹,自顾完成着自己的作品。待那小脑袋上的厚发泡的差不多,小孩子也哭的基本没有声音了,才用两手抓住肩膀放到一个木板凳上坐好,罩上一条他带来的稍微干净的毛巾,才见他打开工具包,取出剃头发的刀子, 在一条粗布上来回的磨了几下,那小孩子就听见那并不太快的剃刀在头上嚓嚓嚓的响,没有被那开水浸泡到的地方被刮得分外生疼,任你呲着牙咧着嘴大声的哭叫,理发匠也不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只是说,快了,再坚持一下,待过半个时辰后,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被他刮得干干净净,如光葫芦瓢样才停下手,解掉围在脖颈上的毛巾,抖一抖,说,行了,自己再洗一下去吧,那孩子才如被放生了一般跑开去。孩子们既害怕这如李逵样粗蛮的理发匠,又恨他太不近人情,娃娃们哭着闹着也不理不睬。
这种用剃头刀理发在夏天还好,将那乱蓬蓬脏兮兮、有着气味走过人前就让人闻到要吐的头发除去,使头上一下子轻松凉爽了许多,但如果在冬天结果可就不一样了,未理发之前,这一头乱发正好抵御了四面八方袭来的寒风,那浓密的头发如一只厚厚的帽子盖着脑袋,让小小的脑袋在冬天也感到温暖如春,可一旦剃去,没有了厚发的护持,遇到吹来的风,感觉一下子将脑袋给浸泡在凉水中一样冰冷,得将脑袋缩到脖颈的领子里好几天才会适应过来。
孩子们在家里大人的威逼下,极不情愿的剃了头发,但很多孩子都会给大人生气好几天,原因是光着脑袋不好看遭同伴们笑话,还有就是太冷,就想起家里的木箱里那从不愿意戴的帽子来,赶紧找出来迅速的戴上。有的是几年前戴过的,如今脑袋已经长大,帽子却戴着明显小了,跟脑袋极不般配,只护住了头顶,耳朵以上的部分也裸露着,基本跟没戴一样。
还有更怕冷的,会从哥哥姐姐那里借来围巾,也不管是大红色的还是白色的还是花的,也不管好看不好看,都胡乱围在脖颈里抵御寒风。这时却突然羡慕起女孩子留的长发,逃过了男孩子每年剃刀在头上刮几次的难熬时刻。
80年代初期,终于有了手动的理发推子,后来又有了电动的,才总算结束了孩子们在剃头发刀面前瑟瑟发抖的理发岁月,村子里也再听不见理发匠的吆喝,冬夏季节也见不到孩子们为理个发而惊慌失措的场景了。
202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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