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开始兴起过一些洋节日了,圣诞节作为国外的春节首当其冲,大街上都是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瘦弱圣诞老人,还有一些并不知道为什么欢腾和热闹的人群,只是茫然的随着人潮翻来覆去的游荡。今天在广播听到一句话,说是圣诞节这个舶来品就是为了商家的利益而炒作起来的,你有看到几个老外过春节?辩证一点的看来,就是全球化的今天,有影响力的文化符号,势必是会在全世界流行,圣诞节就是个例子。所以若是非要强加一个理由的话,也许是我们对自己文化的丢失?
还有一小段日子就是新年元旦了,元旦过后是小年,小年过后是除夕,春节。记得小时候奶奶还在,小年要祭灶王爷,吃肉汤,烙烧饼;热腾腾的肉汤,有时候是胡萝卜羊肉,有时候是排骨,有时候是猪大骨,猪杂骨之类,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土灶上大锅,燃起大柴火,用干上年的干芝麻杆儿引火,此之为雄火,冬天的正气就都酝酿在这锅底的赤红色土胚里面了。不一会,咕咕嘟嘟的汤浓浓的蒸腾起来,我就趴在泔水桶旁边,奶奶就把煮起来的汤上漂浮的白沫都舀去,顺手捞起一个猪后腿骨头棒子吹一吹,递给我,我就如获至宝的捧着还烫手的猪大骨满心欢喜的啃去了,后面还跟着邻居家里垂涎欲滴的小狼狗。烙好了烧饼之后大家就一桌子欢聚起来,桌上就是一些家常菜,油旺旺的添在盘子里。老爹好两口酒,跟大伯小叔三兄弟抿着几口之后趁着微醺就划起拳来,我们几个小的就用小油手抓着妈妈的衣角乱窜,有时还引来几句不太严厉的呵斥。爷爷牙口不太好,只能就着肉汤,把烙饼掰成一块一块,泡在碗里,等肉汤的滋味都渗透到了碎饼里,爷爷就用他那为数不多的几颗牙,搅合着几下就送进嘴里了。
基本上对吃的记忆就比较多了,奶奶年轻时候是襄樊的大家闺秀,跟了爷爷之后就来了这个小地方,手艺越来越深得村上人喜欢。烙油馍,老家的话儿,现在好多人已经都不会做了,尤其是用圆锅土灶烙出来的,跟现在卖的千层饼有着千差万别,烤饼机烤制出来的,也就是那一阵香气罢了,油馍很厚,很填肚子。烙油馍也是一个力气活,不是平底锅,需要不断地翻转,奶奶就一只手拿着铲子,一只手直接捏着油馍,抡起来一遍又一遍,爷爷就在灶前添下柴火,门前那棵大楸树,曾经被一个拖拉机撞过一个疤,落叶,树枝,都是现成的柴火。两面烙的金黄金黄的脆壳,里面松软的我们叫做瓤,烙好了之后,从边角撕一块出来,掰开外面的壳,香喷喷的热气就扑面而来了,趁热咬上一口,就是那时候最大的满足了。那时候的我们,没什么零食可以吃,掰上一大块油馍或者馒头,就可以啃上一整天。
小年过完就盼大年了,腊月底会扫堂堂灰,把家里内外都彻底打扫一遍,用高粱杆子扎成的扫帚,丝瓜瓤子掏成的抹布,加上鸡毛掸子,就足够把家里拾掇的干干净净,那时候的院子还是土院子,会有鸡粪鸭屎之类,爷爷拿起铁锹一并掀到沟里去,冬天的大楸树已经没有多少叶子了,扫完灰,若天色还早,就搬一把藤椅坐在院子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总是有那么一丝惬意。紧接着就快到除夕了,该准备的年货奶奶都准备齐活了,随后就是“下炸货”就是炸油条,炸“面页儿”,炸果子,炸红薯圆子,炸麻花儿这样的在油锅里滚过的面食。身为小孩子的我,就等待着第一锅炸货出锅,还吱吱啦啦的泛着热油,我就端着个小碗,用筷子扎成几个串,不嫌烫嘴的吃起来。
终于除夕到了,晚上我们三个小的就靠在电视前面,围着炭火看春晚,嗑瓜子,吃糖果。最爱椒盐煮西瓜子,吃之前在嘴里嘬几下,八角桂皮之类的香料的味道都循环在嘴里面,可是吃这个最大的坏处是很咸,得喝很多水,嘴上泛泡。大人们都是打打麻将,斗斗地主,有时候三两个亲戚串门,坐下聊上一阵子,有抱小孩子的我们就会拿出糖来逗逗他们,一阵欢笑过后就到了十二点了,爷爷就拿出长挂鞭,点上一根烟,噼里啪啦的响声就此起彼伏了,仿佛去年的阴霾都在这鞭炮声中烟消云散了。奶奶就在锅里煮好饺子和汤圆,端上一碗,大年夜的寒气就没有那么浓重了,此时家里的灯都要打开,灯火通明,意味着来年要辉煌,吃完守岁饭之后,困了的便睡去了,我就等着明天的大年初一,也沉沉的睡去了。
到哪都是年,初一一大早,拜年的小孩子们都穿着新衣裳,拿着新荷包,挨家挨户的到村子里拜年,糖果瓜子,香烟香茶,花生干货都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一整个荷包,我就也起床出去拜年,从村子这头转到那头,回来收获颇丰,香烟香茶就给老爸,剩下的就当做自己的小存货,初一的午饭也是隆重的,准备的食物都端上来,预示着来年有个好开头,上学的娃儿学业有成,上班的人儿前途无量。桌上我们几个小的就轮流给长辈们敬酒。有时候临近的亲戚们会串串门,一起吃吃饭,融融恰恰的好不热闹。对于儿时过年的粗略记忆大致都是这么个样子,只是在平安夜的晚上,老爹给我打了电话,我就想起来这么多,记下我现在还能够想起来的旧时光。
写了这么多记忆,还没有提到“愁”,对呀,这是愁吗?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愁来的滋味,每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挥霍无度的青春,追寻着自己不想要的生活,却还在反复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小时候那么快乐了;
真正的愁
是远离了家乡,去了到不了的地方
是远离了爹娘,心交给了别人去流浪
是远离了村落,灵魂被丢到了不知何方
也许这就是乡愁?二十郎当岁的我们,没事在花花世界里招摇着自己的寂寞,三言两语的网络世界的忧郁,灯红酒绿过后的失落,都没有那份浓到心底的记忆来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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