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得及多想什么,他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要去洛阳,拿着红袖给他的令牌去洛阳!
一个是他的结发妻子,一个是他的先生父亲,他如何能这般苟且,眼看着他们身陷囹圄呢?
宁莫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他记得小时候与颜玉说过,等他们结婚了,就一起到处走一走游一游大周
宁莫想,等他救出来墨竹和颜玉之后,他们三人就去游山玩水一番,才不辜负了活在世上的大好时光。
他换了衣服,匆匆收拾了些盘缠之后,便悄然跟在了押解军队的身后。军队脚程快,他就买了一匹马默默地跟在后面。
可宁莫又不敢跟的太近,怕那将军若是发现了他,会将他一并抓走,这一路上虽说是跟着,倒也辛苦。
这还是宁莫头一遭来洛阳,不过他可没有心情看一看洛阳的景致。匆匆地询问了路人,一路便找到了红府。
红府藏在洛阳的一条暗巷里,十分不起眼,门口只有一个小牌匾,连个守门的家丁都不曾有。不过在宁莫叩响府门之后,他才知道是自己小瞧了红府。
家丁看了令牌之后,似是训练有素的样子,恭恭谨谨地请宁莫进了府。进了府中之后,才发现红府中并不似外间看起来的那般破败,而是另有一副景象。
所有家丁都像是训练过的官军一样,身带武器三人为队,处处都有巡视。府中所有人看起来都是在认认真真地做事,没有一人偷懒散漫,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此情此景,若说红袖不是李氏余孽,大约宁莫都不会相信了。没有哪个普通人家的府邸,会像红府一般。
家丁直接把宁莫带到了红袖的面前,再度见到宁莫的红袖激动极了,不顾身旁还有两位老者,便扑到了宁莫的身上紧紧抱住宁莫:“宁莫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从前若还觉得对于红袖这般有一丝悸动的话,宁莫如今的心里除了厌恶就再也升不起其他的情感了。
任由红袖抱着,宁莫将令牌扔在了一旁的紫檀木桌上,语气却像寒冰一般冷峻:“今日一早,先生和颜玉就被押解进神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竹堂的人都是傻子,如今这般,你变安心了?”
宁莫的话一字一句说出口,红袖的心便一丝一缕僵一分。
他终于……是因为他们才来找自己的吗?
松开宁莫,红袖方才语气里的欣喜不复存在:“我身上有我的使命,只能对先生和颜玉说抱歉了。宁莫哥哥,若你今日来是为了让我救他们二人,那么抱歉,红袖做不到。”
这个女子这般聪明,其实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来意。宁莫突然觉得而眼前这个女子就像是书中秒回的恶魔女鬼,她怎么能做到,让无辜的人替她送命,还说的这般义正言辞呢?
倒退了两步, 看着红袖精致的面容,宁莫轻笑:“所以,你是故意找到颜玉,也是故意来到长安竹堂的对吗?”
看着宁莫眼中的希望一点点湮灭,红袖最终还是残忍地点了点头:“是……叔叔无意间在长安见到了颜玉,便知道如何从圣上的穷追不舍之下救出我的。我是我们一脉最后的血脉了……我不能死。”
“所以你就要无辜的颜玉和先生为你偿命吗?呵呵……你们当真该死!”
当真该死……
看着宁莫疯狂一般地朝着自己大吼,红袖紧紧地闭上了眼:“我们身上还有未完的使命,我们不能死!即便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我们也在所不惜,可是我们现在不能死!”
狠狠地扇了颜玉一巴掌,这是宁莫第一次打一个姑娘。他通红着眼,若能化为猛兽,大约一定已经把红袖吃进肚子了:“我再问你一遍,救是不救他们?”
“不救。”红袖捂着脸,这一巴掌宁莫扇得狠极了,带着他全身的恨意。可是红袖只是别过脸去,眼中神色越发冰冷了起来,“救了他们,我就要死。我为何要救?”
墨竹和颜玉被斩首的这一日,正值五月的春暖花开。宁莫跟着人群走到刑场,却在人头攒动的缝隙间只看到两条血柱溅起复又落下。
宁莫知道,自己的一生也就不过如此了。他开始陷入内疚,无休无止的内疚。那一日在红府,他怀着最后的希望看着红袖:“你救她们,我陪你一起死。”
红袖却将那个令牌再度扔在了宁莫的脚下:“抱歉,宁莫哥哥,虽然我很愿意和你一起死,可是我不能救他们。”
宁莫看着天上的艳阳高照,大笑了起来。原来老天竟然会这般不长眼,让该活的人死去,该死的人留在了这世间。
他该死,他和红袖一样该死!若不能为他们鸣冤,不若和他们一起去死才好!
就在宁莫要冲上行刑台的时候,他的手臂却被一双修长的手牢牢地抓住了。
素衣站在宁莫的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却如同雪山清露轻轻浅浅:“宁莫,如果你死了,就真的没有人为他们鸣冤了。”
堂堂七尺男儿,却在这晴天白日里的人群中泪流满面:“那我要如何在为他们鸣冤?阳春飞雪,我做不到,老天也做不到!”
轻叹一口气,素衣拉着宁莫回到素衣街:“我能做到。我能让所有长安洛阳的人今夜的梦中阳春飞雪,鸣冤叫屈。可我要你为我开一间铺子,在你死后把你的魄献给我,而你,无法投胎。”
他看着素衣街的繁华落寞比邻而露,坚定地点头:“好。反正没了先生没了颜玉,我生无乐趣,你要什么统统拿走就是。”
滴血入地,龙骨为证,契约相成,天地难束。
这一夜,所有人的梦里都是花开似锦。春意正浓,却被一场鹅毛大雪冻透了所有人的心。
所有人都知道了墨竹和颜玉的故事,第二日就有大臣上书武帝他们的冤情,阳春飞雪入梦,武帝下令彻查。
洛阳的红府自此销声匿迹,长安的竹堂恍若鬼宅再无人烟。
素衣街又多了一间新铺子,是个书铺,掌柜的是长安人,据说他博学多才,屈居书商当真十分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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