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许多人相识了一辈子,到老也不能成为朋友;也有一些人短暂的相识,哪怕只在一起度过一个小时,只说一句话,或只是对视一眼,都在彼此心中留下最深的印痕,即使今后再不想见,也一生都难以忘怀。这是最容易产生爱的时刻。只是这瞬间产生的爱,像不合时宜出生的孩子,注定要忍受困难的生长,而更多的却是夭折。
佛教教义把人生之苦归为八类,一种便是爱别离苦。人一生的轨迹,离不开感情的支持,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又常常不得不经受所爱之人的离别。爱人的离别像刀一样锋利无情,腰斩着感情的线索,而自己偏偏又无能为力,眼看着惨剧的发生,束手无策。
有什么办法呢,人与人的相遇,是生命的偶然,你无法选择。而人与人的离别,却是必然,更由不得你的意志。所爱之人的离去,是生活的一部分,谁也无法阻挡爱人离去的脚步,只能净等着爱别离苦的无情侵袭。
有一些爱的别离是自然规律的反应,比如爱人生命的逝去,我们只能顺应。而有一些爱的别离,却是人为的、世俗观念压迫下的扭曲。爱的产生本来是自由的,但是否任其发展则需视情况而定。已经走进婚姻围城的人,对爱人以外爱情的延伸,涉及到责任和忠诚的问题,按正统思维,是有悖伦理道德的。但爱情本身没有伦理之说。二者相冲突的时候,多数爱情在正统思维的强大压力下消逝。正统思维之所以能够形成,从社会的角度,有其合理的一面,但从人性的角度,这是残忍的。为了社会整体的稳定,以个人的爱情为代价,这就是爱情不能随意生长的原因。爱别离苦,就这样在社会正统思想的庇护下像病毒一样在个人中间滋生蔓延着,一时一刻都不曾停止。
爱情的降临,若不能带给人快乐,便一定是绵绵不休的痛苦。思念,是这种痛苦的载体。对心动之人的思念,像黑夜里萧瑟的风一样让自己寒冷,自己却找不到一个温暖的所在逃避。可是,爱的思念凄凉却是美丽的,它摧残着人的心灵,也在丰富着他们的人生。现代生活的方式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联系日益密切和便捷,使得人与人之间感情碰撞的机会也相应增多。这些感情中的绝大多数,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它们只能抛下有情人的一点思念和留恋,然后如烟散去。或许每个人都会在人生的某一时刻遇上令自己心灵为之一动的人,而自己和那个令自己心动的人又往往没有机会在一起哪怕一刻的交流,更不用说倾吐爱慕之情的可能,甚至常常是对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一闪而过。在自己心灵深处泛起层层涟漪,对方却风平浪静。
有一首著名的诗,叫《世上最远的距离》,提到了各种爱的形式与距离。我觉得爱最远的距离,是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思念,却为了种种原因生生拉断感情的线,硬着头皮拒绝与对方相见。每天都与对方擦肩而过,却不敢稍作停留,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理性让他们不敢想见,却遭受着情感干渴的折磨,直至让时间的力量把爱情的根生生拔起,不再有一点复活的可能。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违反理性的;明知可为而不为之,是违反人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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