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二章

室 

我又一次在午后的微风中熟睡在这个地下室庭院里的摇椅上。 

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租房经历，它打碎了我脑子里对于地下室的想象，按传播学概念来说，我是突破了一个“刻板印象”。 

这是一个东五环外面的高档小区，它的名字是来自南国的一条河流和一种颜色：珠江绿洲。开发商们很好的完成了对这样一个美妙名字的承诺：整个小区绿色肆意，错落有致，小区南面有条小河。 

整个小区有十几幢20多层的高层建筑，而我的居所就是这其中一幢的地下室。9月的某天，第一次沿着这个有着24级的环形木质阶梯走下去的时候，我的心充满了某种期待。因为阶梯扶手上的那些花儿开始让我浮想翩翩，尽管若干天后我仔细发现才知道是假的。 

这是一个明亮的地下室。整个地下室还分了两层，连接他们的仍是木质的阶梯，总共十几个房间。属于我的是一个大概八九平米的二层。我惊讶于这么一个小小的地下室竟然也如同它所在的这个小区一样，绿色和鲜花打扮了每一个角落。当发现这个地方可以满足你所有生活的需求时——包括来时已经做了放弃的网络，我开始注意这个地方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它有一个露台和一个庭院。这已经是一个近乎神话的结果了。尽管我知道这是这个来自南方的房东的一种敛财手段，但还是由衷地被她精细的生活细节所打动，我开始感觉到这个中年妇人所追求的精致生活。 

一直以来，我习惯于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中。我曾无数次想象过我未来的房子和它的装饰，它该是明亮、宽大和温馨的。阳光、绿色和新鲜的味道是我的追求。尽管这个梦想在现实中不堪一击，尤其是当下的北京。而这个地下室和它的主人成了我暂时的慰藉。 

击碎梦想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时下的这个城市，有一样东西像极了点火升空的火箭——不断的攀升，那就是它的房价。当巨大的财富造就了如潘石屹、任志强等一批房产新贵的时候，更多的是人只能望房兴叹。当那个曾经无所不能的gov也束手无策的时候，我们也只能视天价的房价为常识，为自己去找更多的更舒适的地下室。有时，我会隐隐感觉到，这是不是一个合谋。高价的房产让那些刚冒出尖的年轻人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它沉重的你再也无法思考其他的问题，比如对于一些虚幻的价值的追求。它扼杀了一个怡然自得的中产阶层，然后这个社会就开始朝着预定的轨道和谐着。这个社会，大家都忙，也就都安定了。 

我开始无数次的羡慕那个早年的美国，西部大块大块的土地等着一个个敢于冒险的人去开发，只要你有胆子，土地和房子就是你的了。那时一种什么样惬意的生活。只是遗憾的是，拥挤已经不仅仅是我们国家的象征了，它已经成为了世界的常态，再也没有一块未开垦的大陆等着我们去盖自己的房子了。 

于是，当潘石屹们在宽敞的别墅里兴致勃勃写博客出名的时候，有更多的年轻人蜷缩在某一间地下室里写博客，抒发的是对这个地下室的满足心情。  

铁 

到现在耳边依然能回荡起地铁通道里那首凄婉的小提琴曲《梁祝》来。 

这是在北京地铁难得见到的情景。演奏他的是一位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小伙子，他的身后背包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中央音乐学院”的字样，他的脚跟边上放着一个帽子，帽子里是行人给的零碎钱。那一曲《梁祝》在地铁通道特有的传声效果映衬下，听起来更浓郁的忧伤。令人欣慰的是，俯下身给钱的，大多数是和我们有着相似年龄的年轻人。大概是为这首曲子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北京地铁的功能被大大延伸。很长一段时间来，在我的眼中，北京的地铁是最纯粹的交通工具。在这里只有行色匆匆的各种人，他们一样的脚步匆匆，甚至极不情愿把步子稍微放慢一点。因为事实上，北京的地铁里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留下来驻足，它没有上海地铁里那些各具特色的小商摊，以及偶尔有的咖啡店。它有的只是一群膀粗腰圆的中年妇女和她们命令式的要求离开的喊叫。 

偶尔，这个地铁里也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人。他们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是衣衫不整的小孩，他们拿着简劣的二胡，拉着一些不知名的曲子，去每个人跟前乞讨，嘴里咕哝着听不明白的好话。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的拒绝。不知道他们想打动我们的是他们的身体和年龄，还是那些二胡拉出的断断续续的音乐。我们听多了关于这个群体太多的故事，已经无法相信我们的施舍是否是正确的，所以我们学会了一致的冷漠，尽管我的内心依旧在问自己是否应该。这是一个关于乞讨者和施舍者的中国式的尴尬，而这种地铁里的尴尬没有理由不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