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第n次看到一天的时候是在一个破旧的旅店里,废弃的柴油桶倒在楼下,像是要把最后一滴滴进泥土里。一天住在最顶层的阁楼里,窗户边糊着黄色的胶带,就像是快递要打包寄到哪里似的。 门后绿色的衣架斜挂着一天的正装,墙角倒放着一只皮箱,拉锁停留在拉开的位置,露出衣服的边边角角,床头还挂着一把擦了漆的尤克里里,就像哈萨克的冬布拉。
只不过一天的这一把,琴颈更短些。 直身有点费劲儿,就像大学时坐的硬卧一样,站着难受,坐下更憋屈。一天拿着手机在窗边晃。那动作有点滑稽,与富兰克林当时拿着小铁棒看闪电能不能闪出电一样。可笑的是,后来人们受到启发,有了如今的避雷针。
“怎么不说话?”禾木看着把胳膊伸出窗外的一天。 “啊,这儿WiFi信号是挺不好的。”一天没有质疑过禾木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平民窟里。因为怎么来的,为什么来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从小她就深谙一个道理,酒桌上的话不能信。
禾木拿起柜子上的书,粗略翻了几页又放下。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呢?在_______ 这个所谓的乌托邦,还是你的理想国里,叫什么都好”。 玻璃杯在水龙头下装水,打开小瓶子的联动盖子,泡腾片遇到水,就像虾片遇到油,从成了色。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了。
“你的立场呢?”一天双手叉着腰。“我是说你说这样的话依据是什么?过来人吗?还是你想姓江啊?” “姓江?” “我家老爷子在家好好地待着呢,再说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吧?” “还是你觉得聊几回天,吃几顿饭,就熟了?”一天用拇指掐着玻璃杯,晃荡着,和玻璃杯一起。和脚上的人字拖一起。
“你图什么啊?演救世主?摩西?拯救堕落少女?我都他妈二十多岁了,女的该有的我都没有,再说我看你钱包里那女的和我也实在是....... 我俩根本都不是一个筐里的。就算是,那我也是那最小的麻脸土豆,她肯定是那紫妖紫妖的大地瓜。”
禾木开始发笑,一天总有一种本领,在你觉得马上要陷入僵局时,冷不丁,丢过来一颗地雷,炸的遍地都是爆米花,继而善感的说完爆米花好美,下一秒就直接放嘴里嚼了。
“一天,你对人的情感不自信。” “人与人之间不是啤酒和爆米花或者硬币的交换那么简单的,这里掺杂了人情。也不是所有的往来都是交易,人终究是情感动物。我来是因为,我觉得你被困住了,当然我也不可能一直来,因为没有往,我也会觉得没意思了。”禾木拿着山药片递给一天,顺势放下了手里的西装。
一天坐下来,泄了气。“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我妈没信什么教之前,给它喂得可好了,比我吃的都好。后来它总挠我家的皮沙发,我妈一拿笤帚吓它,它就钻沙发后面去了,怎么叫都不出来,我妈没了耐性,就去干别的了”。
“你知道它后来怎么出来的吗?”一天沿着锯齿撕开零食袋,把一片山药片送进嘴里。 “怎么出来的?” “我把给我爷上供的扣肉放沙发边,它闻着味儿嗷嗷叫唤,就出来了。”
“你是说你是那只猫?”禾木问。
“拉倒吧,我可没它那么高冷,做人呢,活着是最重要的。它有骄傲的资本,我没有。” “什么资本?” “耗子呀,除了它没谁能了,蛇又没有脚。” 禾木哈哈笑。 “你怎么能没买辣条呢?”一天在超市购物袋里翻来翻去。
“不过,说真的,对于你来说我是什么呢?我还是不明白。”一天拧开果汁盖子,做干杯的姿势。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界定你的存在,对于我来说你不是男人.......” 一天没好气的打断“废话,我当然不是男的了。” “我是说你不是男人,同时也不是女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每次都是你在说,但我在这个过程中却能得到成全。”
“我不能说每天的工作,生活里没有朋友,同事甚至是女人。因为我和他们交谈,进餐,打球,玩猫捉老鼠,但是我在他们面前是老板,哥们,男人,甚至是有利可图的男人,不管哪个我都不是现在的我——禾木。”
“我说禾木啊,就是眼前,此时此刻的禾木啊。”一天边啊边拍禾木的肩膀。 “不是我说啊,就你那俩糟钱儿还不够我打王者荣耀买装备的呢,就像我这样的神操作,达摩分分钟变国足,完了就K.O。这个月辣条都买不了了。”
“其实呢,感情什么的呢,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装饰物,就像英国的什么夫人,什么首相的别个胸针吓吓人,壮壮气势,要是不穿西装,我看那针别哪?”
“要我说呢,你就趁自己能折腾动的时候,喝花酒,逛园子,看花姑娘,等你老了,吃吃不动,姑娘一碰你都怕你掉渣的时候,多少钱都没用。不过,我们不是同一种人,你早上起来想的是公司还有好几百口人等你养活,就像古代打仗似的,输了,别说城了,朝代都得换。因此自由属于穷人,像我这样的,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今天还能吃多少山药片,喝几杯小酒,看多少个动画片。”
禾木看着对面的水泥墙,缓缓吐出一句:“你到公司来帮我吧”。 “不去”一天一边收地上的袜子,书,铅笔,食品包装袋一边说。 “都不用考虑的?”禾木转过来看一天把脏衣服扔进编织的收纳桶里。
“嗯 . . . 还是不去。我考虑了三个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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